第十章

回到家，我把包甩在門口，鞋都沒脫，跌跌撞撞地走進廚房。
客廳安靜得像座空房子，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斜斜落在沙發上，灑下一道道看似溫柔的光。
可我只覺得刺眼。

他升職了，卻只字未提。我成了連他人生大事都不值得通知的「旁觀者」。
我猛地拉開冰箱門，看著那盒牛奶靜靜躺在那裡，像一隻冷漠的眼睛盯著我。

我抓起它，狠狠摔在地板上——**「砰！」**瓶身炸裂，白色的液體四散，像極了我早已碎裂的信任。

緊接著，我推翻餐桌上的碗碟，「哐當」一聲脆響，瓷片濺了一地。我像瘋了一樣衝進臥室，把床頭的台燈甩到地上，把衣櫃裡的衣服一件件撕扯出來，扔得到處都是。

我哭了，聲音低沉嘶啞，像胸口被撕開一個口子。

「為什麼……」我坐倒在地上，抱著自己，眼淚止不住地流。

「我到底哪裡不夠好？哪一步錯了？為什麼你連騙我都不願意騙一下？」

我躺在滿地凌亂中，眼前是碎裂的玻璃、破碎的杯子，還有那張一家三口曾笑得很甜的全家福。

照片從牆上掉落，裂了角，像我們的婚姻，看上去完好，實際早已布滿裂痕。

哭聲裡，是十年來無數個孤獨夜晚，是孩子出生後所有一個人撐起的歲月，是她曾無數次原諒的沉默——

也是，一個女人在終於清醒之後，所有心碎、憤怒、覺醒的混合體。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

我一直以為自己擁有的，不過是一場自己不肯醒來的夢。

我把屋子簡單收拾了一下，把摔碎的杯子和碗碟掃進垃圾袋，地上的牛奶早已乾涸，一道道痕跡像未愈的舊傷。

打電話給朋友時，我語氣盡量平靜：「我想和我老公過一個二人世界的晚上，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照顧朗朗一晚？」

朋友答應了。我也對朗朗說：「媽媽有些事要和爸爸談，你今晚去阿姨家住，好不好？」

他點點頭，卻在出門前突然停下腳步，一臉認真地看著我說：

「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那一刻，我眼淚奪眶而出。我一直以為他還只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沒想到，他懂得比我想像的還多。他的擁抱小小的，卻像給了我整個世界。

我抱緊了他，彷彿緊緊抓住一絲信念。

送走兒子和朋友之後，我回到家，獨自坐在客廳。屋內漆黑一片，只剩鐘表滴答聲迴盪。我沒有開燈，只讓黑暗包圍我。

我把身體靠在沙發上，望著窗外遠處的燈火，那些小小的光點像另一個世界的希望。

我在心裡默默盤算：

七年沒有上班了，學歷也不高，能做的工作大概就是保姆、清潔或超市理貨員。或許從頭開始也沒什麼，日子再難，總比當一個沉默的影子強。

但我不能現在就和他撕破臉。

兒子還小，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哪怕是一個假的完整。

所以我決定，先不動聲色。明天開始，我就找兼職，哪怕工資微薄，也是一點點攢起未來的自由。

晚上十點多，門鎖發出「咔哒」的聲音，一絲光從門縫照了進來。

他進門，手裡拿著一束玫瑰和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

我看了一眼，心裡冷笑一聲：小張果然通風報信了。

他一進門就滿臉堆笑：「老婆，我升職了！咱們一家出去吃頓飯慶祝吧！」

接著他左右張望：「朗朗在房間？你怎麼不開燈？你吃過了嗎？」

我壓下情緒，平靜回答：「我有點不舒服，沒胃口。朗朗今晚去了同學家，已經和家長說好了。」

他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僵住片刻，隨即恢復如常：「那你早点休息，我去給你倒點熱水。」

我看著他進廚房的背影，心裡像吞了玻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