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撿不盡的細枝末節》第三章〈兩條線與一條遺憾〉

兩條線。

知瑤求子多年，終於要成為媽媽。

未滿三個月，她便向主管報告。

這是育嬰假的預告，更是讓人事安排得以提早準備。

「妳要不要拿掉？你們又沒有錢。」

主管一句話，如同利刃，劃開了期待。

知瑤感受到了歧視與權力施壓。

之後，她忍受孕期帶來的不適，勤奮工作，仍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上個月腹痛難耐，這個月孕期出血。

經醫師診斷她患有子癲前症，隨時有早產，甚至是終止妊娠的風險。

知瑤聽聞，當下震驚。

想到家族病史，便安慰自己：做足準備就好。

回到職場，主管請知瑤短期內離職。

知瑤錯愕。 查詢法規，據以力爭。

工作崗位隔日更動，原崗位以「人手不足」為由，要求她兼任。

這一番操作，昭然若揭——

要她知難而退。

「那個孕婦真的很難搞。」

「她又多請一天假了，事情都丟給我們。」

「懷個孕而已，就當起皇后娘娘嗎？」

同事的閒言碎語，不免讓孕期本就起伏的情緒中，更添一層陰影。

職場壓力與孕期不適，還有——

媽媽危言聳聽的關懷，讓她壓力山大。

「妳不能早產，叫醫生不要讓妳提早生。」

她看著簡訊，心中五味雜陳。

為什麼不自己查證？

為什麼要道聽塗說？

為什麼我說的都不相信？

為什麼……

難道我沒想過為孩子好嗎？

她憤怒地發送此生收不回也無法道歉的話：

「那妳乾脆幫我準備一大一小的棺材好了！」

此話一出，她很後悔了。

她知道，自己氣的不是媽媽。

讓她真正惱火的是，圍繞在媽媽身旁，以錯誤知識製造恐慌的人。

而「對不起」，偏偏是最難跟親近之人說出口。

一個月後，知瑤的媽媽因病驟逝。

知瑤聽聞噩耗，送進了醫院，不到一週成了媽媽。

她夢見母親站在她身旁，神情平靜，輕聲問一句：

「妳怎麼沒來送我？」

她想張口辯解，喉嚨卻愈發緊縮，艱難地擠出一句：

「我想送，可是我才剛生完呀……」

夢醒時分，淚已浸濕床枕。

那句卡在心口的「對不起」，終究沒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