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記得妻子那張疲倦不堪的臉龐
文：張洧齊（宜蘭）
老二打娘胎是個不安分的孩子，
一天要換二十四套衣服，
總要五花大綁才能刷完牙，
古靈精怪的想像力，
稍微誇獎就得意忘形飛上天，
都印記在燦爛的笑容中。
還記得臨盆前，
壓迫臟器讓妻子徹夜輾轉難眠，
仍總是挺著大腹便便忙東忙西，
母女倆一個模樣。
我喜愛摸著妻子圓滾滾的肚子，
和老二說話，
一隻深邃的眼眸，
彷彿透過肚臍的洞洞回望調皮的父親，
不經意踢上一腳，
伴隨她母親那眉頭深鎖的難受，
一如出生之後的傲驕。
某次
夫妻偕伴參加華德福幼教師資培訓，
老師引導
用炭筆在圖畫紙繪製子宮，
隨著手腕走位，
碳塊崩脫散落，
我細細打磨著，
為老二鋪上厚厚的子宮壁。
拿黏土捏出第一顆受精卵，
開始細胞分裂
從一顆變二顆
二顆變四顆
四顆變八顆
到桑椹胚及進入子宮著床後的胚泡，
我將捏製完成的受精卵逐顆順著著床的路經排列。
他母親的子宮保護著他。
我的雙手溫度滲入黏土，
感受靈魂正在成形。
彷彿上帝開口，
世界就有了白天黑夜，
心臟是第一個明顯可見的器官
生命在心跳中演進，
第十三週發展成小腸、胰臟、肝臟，
第十四週發展成脊柱、肋骨…
最後，
我抱著一個即將出生的黏土胎兒，
放在子宮正中間，
熱淚盈眶。
真實世界裡，
妻子一個人默默承受這一切，
包括許多不諒解，
還有詞彙無法形容的無助與恐懼，
特別是和一個預產期到了還不出生的小孩，
折騰了一周，
像是在跟他母親鬧脾氣，
拖到了最後一刻，
母女倆才急切切的躺在病床上被推入產房剖腹，
我永遠記得妻子那張疲倦不堪的臉龐，
用盡最後一分力氣，
只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親愛的雅琳
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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