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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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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Tara声援事件看我对马基雅维利主义的困难

刘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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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相关:大约一年前我加入段的擦星星事务所的志愿者群想做志愿者,考拉也在段的擦星星群里,我和段打过视频电话,我保持匿名,只说我在意大利,他们开会时讨论我的案例,考拉认出来是我,我便在没有被任何通知的情况下移出群。


围观Tara事件,我从失望到绝望。事情的开始是黄意诚发布了大字报一样的文章,用中共的话术杀人诛心,给周段五羊等人戴上高帽,最后又以唯一善人的姿态像进了叙拉古一样劝说中共善待Tara。

我的性格和立场:我一向对网络暴力非常反感,尽管我愿意为跨性别权益赴汤蹈火,却对网暴jk罗琳的行为深恶痛绝。

我同意周段等人的声援策略很有问题,然而黄意诚这样诛心的论述是直接引入了零和博弈的政治斗争。在沉默一段时间后,Tara声援组发出了伦理声明。然而这个声明实际上默认了黄意诚所指控的情况,即声援组并没有获得Tara母亲的授权,同时也是一篇漂亮得令人作呕的公关文稿,不承认声援策略有任何问题,且拒绝了之后再回应的可能。

接着武斗开始。夏巢川一开始看似中立,但被黄意诚“遗像”一词piss off(尽管在自闭谱系里我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点是trigger),指控黄意诚甚至一直说错Tara名字。然后又曝光了私人微信对话的内容,指责黄意诚甚至一直不知道Tara的中文名字,只知道Tara母亲的名字,尽管夏巢川很快删帖。但夏巢川又澄清,她自己也反对一些声援策略,这个跟她反感黄意诚无关。

然后段开始攻击黄意诚在国内社媒平台还有账号,暗示黄的政治背景有问题,导致黄被封号。

这个确实是trigger到我的点。我一直视自己国内的自媒体平台为珍宝,曾经运营“流放海伦”“昭阳说”并筹集了一批粉丝读者,我在流亡后也坚持发声,直到三年前六四纪念日我的公众号被永久封禁。我知道国家机器封号的痛。我显然投射进去了,对黄的处境感到非常同情。

段阴阳怪气的文风,周的转发,还有其他大V对黄是国安的指控;黄对周段等人献祭、吃人血馒头的指控;这些指控用杀人诛心的方式,完全使本来应该就事论事的讨论、纷争、辩论演变为人身攻击(为哈维尔对话守则默哀RIP)。

猫猫博主卢昱宇的观察直指要害,本来一开始大家反对的是声援过程中暴露出很多很多可能加重Tara刑期的信息,(我知道这些人都参与声援雪饼的工作,而雪饼工作组在声援过程中紧咬雪饼组织的聚会不是政治聚会,没有给国安增加证据,仅用黄雪琴是女权主义者作为宣传),然而很快被歪曲为“声援无用论”,进而推导出这是被国安收买的发言,意图否定整个海外民运的声援行动。


利益相关:所有这些人都或多或少因为我被指控为性骚扰惯犯的事讨厌我、割席我、取消我,这些人有的或许对一些指控的细节表示怀疑,比如没有任何人有证据证明我借钱不还,但都因为大局而附和这些声音。我在发表本文之前没有跟任何这些人有交流。


然后我反思到我的认知刚性问题,因为我自己是绝对不能接受网络暴力的。我被网络暴力的历史已经有十年,这个跟我从事人权工作的历史居然一样漫长。十年前我就写下《我从来不敢自诩我为正义》来回应那些以正义之名杀人的网暴者(所谓后来我听到陈思江唱“你的正义早已把我折磨得半死”时的激动),然后如此反感jk罗琳的同时又如此那些给jk罗琳死亡威胁的“正义人士”,网络暴力绝对是我认知和道德上的一个死板,我没有办法绕过去这个坎。


我一直以来设想自己是一个和事佬式的角色,因为我觉得民运没有分裂的本钱。反极权主义战线没有分裂的特权。我知道在一个法西斯还没有dominate的时代,无政府主义者、左派、自由主义者都可以互相指责。我的政治工作是建立一个统一战线,团结在多样性中。然而我知道我名声已臭,没有credit去做这件事。这是我的野心,却放错了地方。

然而,同时我的困难也在于,由于我没有办法放下身段,让自己投入到斗争当中,而一个不拒绝网络暴力的政治,我又拒绝网络暴力,这在实际上就意味着放弃斗争。一个月前我在模拟辩论的时候,得知我的辩手是AfD领袖,都犹豫是否应该攻击她有一个同性恋伴侣。我的朋友得知我要去佛罗伦萨,要我去给马基雅维利雕像拍照(尽管我第一次去佛罗伦萨的时候就已经做过这事)。尽管我们都深刻肯认一定程度的马基雅维利主义对于政治斗争是必要的,然而我们都是那种有一定程度道德洁癖导致行动上怯懦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宁愿去住院(我因为被网暴直接住院过两次)也不愿意反击,尽管我知道一些指控我的人有一些令人不齿的过往,但我绝对不想用这些来否定对方的人格(尽管我已经被否定了)


然而尽管我已经意识到了我没有办法参与政治斗争因为我不够残忍,政治却仍然被诠释为一种special interest。有的时候我真的想变成一个神经典型的人。


总之,我已经在巨大污名中活过四年,如果我还有幸继续生活下去,我会感谢一些始终对我不离不弃的人,甚至偶尔也包括我自己(尽管我每个星期都想要放弃,但还都没有确确实实的放弃),我也写不出不自杀声明这个东西,但至少住院五次这个经历让我明白,如果我真的意识到自己有危险了,我还是会去急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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