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纽约的戏

筱晗在百老汇看的第一场戏是「芝加哥」，她小时候就看过电影，记得芮妮和凯瑟琳在监狱里对唱，她觉得芮妮那时候真美，和她演BJ单身日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她演的Roxy性感柔弱，也真复杂，有时候蠢，有时候聪明，运气也是又好又坏。

而凯瑟琳演的Velma感觉就辛苦一些，事事要靠自己拼。这戏里面的女人们简直能做一个运气比拼排行榜，当然垫底的，必定是那个最后被送上绞刑架的女人，谁也不想成为她。

另一个原因是筱晗是glee的死忠粉，那个彩虹泡泡高中肥皂剧，居然是FOX台播的，以至于她一直以为FOX是彩虹博爱的自由左台。后来这个台天天歌颂Trump，筱晗震惊了，她说她很好奇这个剧当年怎么能卖出去的。总之glee唱过一些「芝加哥」的段落，她百听不厌。没有哪个剧能把每个段落都写的这么妖娆轻佻还朗朗上口，相比于其他许多剧主旋律味太重，动不动就情绪饱满的大觉醒或大歌颂，「芝加哥」的唱的内容则有趣的多——独唱是小女人坦白内心的阴暗和罪恶，合唱是宣泄流淌在群像中的愤怒，集体癫狂崩塌的荒诞。虽说如今看也都是老掉牙的戏码，也让她这乖乖女听得十分刺激。

筱晗是和另外两个女孩一起看的这出戏，一个是考上哈佛的优等生，另一个学歌剧的美女，三人买了下午场的半价票，只要提前去现场排队，就能得到的边座剩余票，看完后她们合影，再把票摆在一起拍照，之后去韩国街吃了拌饭和鸡汤，一切安排的十分妥当。

筱晗把这个当作纽约的完美开局纪念，她知道她以后会慢慢成为一个百老汇通，打卡每一个经典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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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离开纽约前，去看了一个“独角戏”，买票的时候她没注意，只看到这部戏是介绍Lenny Bruce的一生。

这个名字如果不是特别留意，恐怕没几个外国人知道。那年电视上开始播「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她从那里面知道了这个名字，纽约真正存在过的一个人，一个有名的单口演员。他落魄，爱喝酒，经常睡在看守所里，和麦瑟尔夫人惺惺相惜，但是女主最后成功了，他却消失在江湖了。伊丽莎白也想过当去试着讲讲单口，纽约的小破酒吧有很多开放麦，她听过几场，但始终也不敢上去。当然看完这个独角戏伊丽莎白才知道，这个Lenny Bruce最后坐在自家马桶上一枪崩了自己，是个24k纯loser。

她找到剧场的时候，以为自己走错了，说是剧场，其实是个餐厅，里面摆着上世纪的圆桌和绒布椅子，灯光昏暗，但看得出昔日的一些优雅档次。一群老头老太围坐在桌前，喝着小酒，她也找个位置坐下，点了一杯mule。这鸡尾酒名字是她到了美国之后才知道的，不管有多少种鸡尾酒，点个里面有骡子的就不会错，通常不会是最难喝的。

紧接着，表演毫无征兆的开始了，只有一盏灯，一张桌子，一面镜子，一把枪和一个坐在马桶上的人，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这位Lenny絮絮叨叨，说自杀的这一晚，警车怎么发现了他的尸体。接着说他的童年，他的父母怎样相遇又分离，他的爱情，他的不堪，他的神经质，他的绝望，唯独没说段子，一个笑话也没说，连一个文字梗都没有。伊丽莎白这才确定这不是个喜剧。另一个原因是，现场的老头老太没有一个笑过。

结束的时候，Lenny一边轻轻诉说着疲惫的一生，一边坐回到那个马桶上，拿起那把枪，又一次杀死了自己，灯光暗去。再亮起来，演员站起来谢幕，全场 20多个人才开始鼓掌。伊丽莎白没喝完那杯骡子，她只记得那东西难喝极了。

她说，一辈子都不会忘了那场戏，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适合给她看的呢？“一个混不下去，不得不要离开纽约的人，至少得到了这样一个失败者的挽歌。”她说着，喝掉了手里的美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