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動、日常

一個國內的朋友告訴我，「美國有暴動，專門針對中國人的，別出門。」怕我不信，又說，「是真的，新聞都播出來了，囤些東西在家，關緊門窗！」我失笑，無心去問那麼是為什麼要針對中國人呢？問就是美國人都討厭中國人，歷來如此。又想說若真有其事，關緊門窗有用？門窗可不防子彈。以為都像國內那樣民風淳樸，人人家裡只有菜刀？

但他平常是真關心我的，想也並沒有別的意思，何必太敏感。我只說謝謝，好的，知道了。

一個身在美國的華人長輩也說暴動，「因為特朗普生日！」我還是那套，謝謝，好的，知道了。不想解釋和平示威和暴動的區別，更沒必要深入論證抵制強權並不等於反向給人慶祝生日。

另一個在美國的年輕朋友嗤笑，帶着ABC男孩子特有的大局觀——論起政府，不是ridiculous就是evil，「暴動？我知道『他們』在做什麼，用這些來做個幌子，掩蓋真正重要的問題。吶，中東倒真是天天打仗，誰問過一句？」隨即發過來一張照片，據說是在以色列的朋友拍的。城市夜空中飛滿閃耀的黃光線，彷彿煙火。細看才發現應該是飛機扔下的炸彈之類，我也說不準。

竟沒人拿這樣的照片登新聞，說美國在打仗。

忙了一週，週五傍晚終於有時間出門一趟，和N去退不合用的鋼筆和本子，再繞去茶店。咬着魷魚圈脆硬的炸皮，我對N笑說暴動呢，問他知不知道。

N擰眉想了一會兒，「喔，是因為收稅那件事嗎？」

怎麼又來了個稅？我哭笑不得。他說是美國對很多國家的進口貨物收關稅，所以最近有些國際上的緊張和抵制。

「但沒聽說什麼暴動啊？」他歪一歪頭，認真在腦海搜索最近看的新聞，實在搜不出來，只好說，「那週末你要去哪裡，我陪你吧。」

幫我擋子彈？我笑了。就怕他擋了我還是跑得不夠快，白白多死一個。

說起稅，告訴他一件好笑的事。剛提收關稅那陣子，一個無事不來找的舊同學在微信關心我，很急切，「聽說加關稅之後你們物價上漲很厲害啊？你還好嗎？生活怎麼樣？」我駭笑，說我暫時還沒感覺。他斬釘截鐵，「你們日常用品現在，平民都買不起了！」

我嘆氣，不知他想我回什麼——說生活還好，怕掃了他的興；說生活很慘，難道要請他從中國給我寄一袋50磅珍珠米，再寄一打蛋來？

不然怎麼對得起人家這樣懇切的問候。

N聽完，和我一起翻着白眼笑。

開車回家的途中，停在居民區紅綠燈前，夏日傍晚的天空透着Tiffany藍，一顆耀目的紅路燈鑲在其中，那路燈便藍了些，成了嬌媚的紫紅，旁邊一圈天空又紅了些，藍天臉上精緻的淡胭脂紅暈。

網絡上那樣烽火連天、水深火熱，現世的天空還這樣自得而小資，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