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判》｜ 社會階級如何決定生活風格？社會學大師 Bourdieu 對風格品味的洞見
本文截自 4/29 研究所課程《藝術與文化社會學專題》的課堂筆記
法國社會學家 Pierre Bourdieu 的著作《區判：品味判斷的社會批判》（Distinction A social Critique of the Judgement of Taste）徹底革新了人們對社會階層化的理解，除了詳盡的論述，Bourdieu 也詳細繪製社會位置與生活方式的關係圖。
不同於傳統僅根據收入或職業定義社會階級的觀點，Bourdieu 基於資本、習性和社會空間的概念引入了更為動態的模型。這些概念幫助解釋人們為何擁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偏好，甚至政治觀點；不僅僅是因為金錢，更是因為深植的社會結構。
Bourdieu 模型的核心是社會可被視為一個三維空間，其中個人和群體根據他們擁有的資本類型和數量被定位。在本文中，我們將解析他的核心思想，並探討其著作中的圖 5 和圖 6 如何視覺化解釋社會階級的實際運作。
社會空間（social space）的分布
在 Bourdieu 的理論中，社會不僅是富人在頂端、窮人在底層的階梯。實際上，社會是一個空間，每個個體和群體基於其資本的容量和組成佔據一個位置。Bourdieu 區分出主要有三種資本類型：
經濟資本 economic capital：財富、收入、財產
文化資本 cultural capital：教育、知識、技能、審美品味
社會資本 social capital：人脈、聯繫、社會關係
每個人在這個空間中的位置，不僅會取決於他們擁有多少資本，還取決於他們擁有哪種資本。擁有大量經濟資本但文化資本較少的人（如富有的商人）佔據的位置不同於擁有少量金錢但豐富文化知識的人，像是學者或藝術家。
重要的是，社會空間是動態的：隨著資本變化，人們和群體可以隨時間移動。Bourdieu 強調，軌跡（向上流動、下降、停滯）與固定位置同樣重要。
垂直軸主要代表資本的總量，頂部位置擁有的整體資本多於底部位置。水平軸代表資本的構成。一個人的位置是更依賴於文化資本（左側）還是經濟資本（右側）。該圖表精細地繪製了不同職業群體及其相應的生活方式：
上層階級（圖表頂部）
專業人士/高等教育（higher ed.）：擁有高文化和經濟資本
商業僱主（commercial employers）：經濟資本多於文化資本
藝術創作者（art producer）：文化資本豐富但相對經濟資本較少
中產階級（中部）
工程師（technicians）：技術專長和適度財富
私營部門管理人員（private-sector exectives）：資本構成平衡
公共部門管理人員（public-sector exectives）：文化資本多於經濟資本
社會和醫療服務（social and medical service）：服務導向的專業人士
工人階級（底部）
辦公室職員（office workers）：資本有限但有一些文化區別
技術工人（skilled workers）：實用知識和適度資源
半技術和非技術工人（semi-skilled, unskilled）：兩種資本都極少
農民（farmer, farm laborer）：特定的農業資本但其他形式有限
社會位置與生活方式的同構性 Bourdieu 分析特別有見地的是，描繪了每個社會位置如何對應特定的消費模式和生活方式選擇。圍繞每個位置的小文字揭示了這些聯繫：
上層階級品味
藝術收藏（art collection）、古董店（antique shop）
高爾夫（golf）、網球（tennis）、帆船運動（sailing）
國外旅行（豪華酒店、遊輪）和雞尾酒（cocktail）
昂貴汽車（Peugeot 504、Citroen DS）
古典音樂（巴赫 Bach、韋瓦第 Vivaldi）
貿易事務（trade fairs）和商業餐點（business meals）
中產階級品味
攝影（photograph）、電影（movie）
氣泡白酒/香檳（sparkling white wine）
中檔汽車（Renault 16）
披頭四（Beatles）和戲劇（opera）
集郵票（stamp collection）
工人階級品味
觀看體育賽事（watching sports）、公共舞會（public dances）
廉價酒精飲料（普通紅酒 ordinary red wine、啤酒 beer）
實用愛好（汽車保養 car maintenance、do-it-yourself）
簡單食物（麵包 bread、馬鈴薯 potatoes、麵食 pasta）
足球（football）
習性（habitus）
Bourdieu 引入的另一個關鍵概念是習性（habitus）：
個人基於其社會背景發展的深層習慣、技能和傾向系統。這是文化如何「深入皮膚」的方式（Pierre Bourdieu, 1979:101）。
習性塑造人們喜好、行為、抱負，甚至是對自身可能性的認知。
這就是為什麼在富裕、受教育的家庭長大的人可能本能地在藝術館感到自在，而來自工人階級背景的人可能感到格格不入，即使兩者可能同樣聰明。
習性不易改變，因為它是經過時間的生活經驗所構建的。連接了人們的內在世界（偏好、態度）與他們所處的外部社會結構。
圖 5 的洞見
Bourdieu 著作中的圖 5 呈現了基於以下因素的社會空間三維模型：
資本容量（資源總量）
資本組成（經濟與文化資本間的平衡）
社會軌跡（個人或群體是否正在上升、穩定或下降）
視覺上，圖 5 展示社會不是垂直階層而是一個場域，更像是一個景觀而非階梯。個體根據他們擁有的資本量和類型分佈。
在空間的左上方，是那些擁有高文化資本但相對較少經濟資本的人：
學者以及教授（higher-ed. teacher）
藝術家（artistic producers）
中學教師（secondary teacher）
右上方是那些擁有高經濟資本但較少文化資本的人：
實業家/企業家（industrialists）
企業雇主（commercial employers）
在中間和較低區域，會發現中產和工人階級的各種分支，因低文化和經濟資本的混合而有所不同。
圖 5 的一個重要特點是對不同階級分支的認識。
在主導階級內，文化生產者（如大學教授）與經濟資本家（如大企業主）區分開來；換言之，即使兩者都是「上層階級」，他們的生活方式、品味和政治觀點也不同。同樣，中產階級包括教師、小企業主和技術工人，每個都有獨特的特點。
圖 5 的關鍵要點：
社會階級在水平（資本類型）和垂直（資本容量）方面都有差異。
在同一「階級」內，人們可以基於他們持有的資本種類而擁有非常不同的價值觀、生活方式和策略。
隨時間的移動（軌跡）很重要：藉由教育上升的人，在攀升過程中可能文化資本富足但經濟資本貧乏。
圖 6 的洞見
圖 6 放大了中產和工人階級，提供內部結構的更近觀察。
圖 6 表明，即使在整體資本較低的人群中，基於文化和經濟資源的相對分配，也存在重要的區別。
例如：
一些工人階級個體，像是：熟練技術人員（skilled workers）可能比非技術工人（unskilled workers）擁有略高的文化資本（如技術認證）。
一些中產階級個體，例如：小企業主（junior commercial exectives）可能比小學教師（primary teacher）擁有更多經濟資本但較低文化資本。
因此，圖 6 打破了工人或中產階級是同質的神話。相反，Bourdieu 揭示了一個複雜的差異網絡，基於教育、文化參與、職業聲望和經濟穩定性。
圖 6 的關鍵要點：
中產和工人階級內部高度多樣化。
教育、文化實踐（閱讀習慣）和甚至興趣愛好（參與的運動類型）反映了不同的階級分支。
流動性的動態（包含上升以及下降）進一步區分了人們在其階級位置內的經驗。
為何 Bourdieu 的模型今天仍然重要
Bourdieu 的理論今天仍然高度相關，原因有幾點：
解釋了隱藏的不平等：超越收入，文化、教育和社會網絡的獲取塑造了人們的機會和自我認知。
精英統治是一個神話：成功往往不僅取決於才能或努力，還取決於通過習性和繼承資本積累的無形優勢。
幫助解碼現代社會行為：從政治觀點到生活方式選擇，許多看似「個人品味」的事物深受社會條件的結構影響。
使社會變革更難實現：因為習性深植人心，僅僅改善經濟條件是不夠的 — — 也需要文化和社會資本的長期轉變。
Bourdieu 的社會空間不是靜態的，而是一個戰場，個人和群體努力使用他們擁有的資本類型來改善或維持他們的位置。
無論是透過教育、職業、婚姻還是文化消費，每一個選擇都受到一個人在社會空間中位置的塑造，並反過來影響這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