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貓頭鷹的信07〈心暈〉

多雲、陣雨，偶有陽光。

信件被大雨及種種事情耽擱了。還好這次送信的還是「閃電俠」。預計信可能會到達的這一天，出門上班時順手拿了果然已經在信箱裡等著我的信，迫不及待地在公車上就讀起來了。實在是老派中的老派。前兩天複雜而痛苦的心情尚未退去，這封信讓我又哭又笑，應該沒有嚇到其他乘客吧？！管他的！！

然後又下雨了，傾盆大雨粗暴地掃來掃去，以及亂糟糟靜不下來的心（真沒料到都三十幾了，還會有少年維特式的煩惱）延遲了我的回信。今天早上雨還是一陣一陣下著，這樣的雨又讓我想起Cairns。說來奇怪，在澳洲時下雨總讓我想起台灣，也許是濕氣，也許是氛圍；而回到台灣之後，下雨竟也讓我想起澳洲。真奇妙！

雨又來了，先讓我看完這場雨吧！

在Cairns的最後一天，決定就奢侈一回，花了4AU把髒衣服給洗了。殊不知雨季已經悄悄開始，陽光和雨交替著，我跟著忙一會兒收衣、一會兒晾衣。但重重的濕氣還是讓我的衣服無法及時晾乾，行李無法好好地收納，沒辦法之下亂打包一通。提前在網路上訂好的機場巴士很戲劇化地把我給錯過了；很戲劇化地，我的行李沒增加也沒減少之下竟然超重，是多了濕氣的關係嗎？在Checkin前台地上打開行李重新分配了行李箱和隨身背包的內容物，總算是順利通關。把吸滿Cairns濕氣的衣服拿到Sydney的陽光下曬。

前兩天看了一部紀錄片，非常浪漫，好美、好感動。正片還沒開始的前導就讓我喜歡這部片了，讓我產生了「心暈」現象。好啦！這是我自己發明的詞，詞窮找不到適當的形容詞，只好自己發明。維基百科說：「暈，是由於懸浮在大氣中的冰晶把太陽光或月光折射或反射而形成的光學現象。」我想也許是這部電影想傳遞的東西將我心裡面的什麼給折射/反射出來，產生了像日暈或月暈那樣的「心暈」。我實在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或是近似於什麼感覺，既震撼又溫柔，曖曖含光又光彩奪目。

Faces Places是一部法語片，台灣譯為《最酷的旅伴》，我覺得完全放錯重點，完全誤導觀眾。對岸譯為《臉龐村庄》算是對法語原片名直譯。劇情大略是一位年近90的電影大師老奶奶，與一位打死不願摘下墨鏡和帽子的33歲街頭藝術家的一趟藝術之旅。他們開著攝影車走訪法國各地，將遇見的居民肖像巨幅輸出貼於公共牆面上。我完全沒料到這樣的行動藝術竟能如此感動、震撼，甚至影響被攝者的人生與信念。推薦給你「藝術就該令人驚豔」。

在一個專作青瓷的陶藝家底下工作已經三個月，但我們其實已經認識好幾年了。一週只工作三個下午，主要協助靜態/動態的影像呈現，偶爾也寫些字。大部分的時間我都是一個人坐在店裡，被大大小小的瓷器作品給包圍。從店裡整面落地玻璃帷幕看出去，總讓我想到《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裡的水晶商店，但這位藝術家絕不是水晶商人。

他的青瓷作品上有許多裂紋稱為「開片紋」，是釉面與胎土在窯燒過程中熱脹冷縮所產生的裂痕。有些開片紋像玻璃或冰塊裂開一樣一片片一層層，取了個很美的名字叫「冰裂紋」。而在作品出窯開始冷卻時就會聽到非常密集「叮叮噹噹」的開片聲，這叮噹聲頻率會隨著溫度下降而趨緩，但就算過了好幾個月甚至幾年，都還是有可能偶然聽到一聲「叮」。我之前曾經聽過錄音檔，驚訝於那清脆好聽的聲音，後在店裡偶爾也會聽到幾聲。某次正好碰上開窯的日子，作品還溫熱著就送到店裡來，一下子密集的開片聲此起彼落，我在店內聽得非常焦慮，那聲音就像玻璃裂開，隨時都有可能碎落一地，感覺非常可怕。而這位燒陶人則驕傲地笑說「開片聲可是燒陶人才聽得到的！」

墜落與飛翔到底一不一樣呢？我們都不曾真正飛翔，該如何知道呢？也許這兩件事都不是絕對的吧！取決於感受觀點或視角、態度。就像玩笑，認真了就不好笑，甚至覺得受傷，轉個念也許就輕鬆了起來，甚至變成一種向上的力量。一開始摔出機艙外，我很緊張，感覺墜落，但當我放鬆，我感覺風在支撐著我，像在飛，這麼奇妙！不過若是以實際面來探討的話，我要是繼續享受這飛翔般的墜落，結局就是粉身碎骨。

回覆你提到的「現在的我究竟是我的『人設』或是『祂設』」。我想也許是「祂」根據每個人此生需學習的功課或什麼宇宙法則所設計出的一款人生遊戲，而我們在遊戲中選擇走哪條路、打哪隻怪（或逃走）然後獲得什麼寶物，則是「人」的決定。從某層面來說，也許「祂」跟「人」其實都是「我」的一部分，只是層次不同。像一棟樓，每個「我」在不同的樓層看的視野不同、思考方式不同、負責的決策不同、做出的選擇也不同。就玩起來吧！我們已身在遊戲中！

在此停筆，祝一切安好！

島 2018.0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