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民运档案:从大学生到阶下囚(十)

思考的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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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我在北京因为抗议活动被指定场所监视居住,后来又送到了北京市大兴区看守所,痛苦的岁月继续进行,仿佛看不到尽头......

然后他们带着我一路走,中途经过一栋楼,上面有中共的警徽,还有很多的标语,大概四五个。但是由于我没戴眼镜的缘故,啥也看不清,他们把我带到了一面很长的铁皮围栏的外面一扇抠出来的门那边,门关着。核酸警狗估计是给里面打了个电话,然后没过多久,门开了,出来了一个头发不多的高个中年警察,我以为是让我进去了,就直接迈腿进门了。结果那个警狗朝我大喝一声,吓了我一大跳,吼我懂不懂规矩,我与大兴区看守所的第一次遇见就是以这么滑稽的开头开始的,实在是惨不忍睹。然后我就退了出去,等他和付天添和到最后也没知道名字的核酸警狗交接了一通,然后两个人把我的手铐解开。那个看守所的警狗拿出他们的手铐给我铐上,才允许我进门,然后在路上又是对我一顿臭骂,说是让我长长记性,懂懂规矩。事实上,这就是共产党走狗耀武扬威的真实面目。走了没多久,到了一扇铁栏门那里,下面貌似带着滚轮。他们和执勤的武警通报了一声,等了一会就开门了,期间加入了两个警狗。然后等开门的时候,我眯着眼睛观察了下门口,那个最早的警狗直接往我身上踹了一脚,朝我吼道你他妈到底懂不懂规矩,要不要我他妈教教你?旁边两个警察直接熟视无睹。然后我只好低头看脚,不一会儿最外层的门拉开了,电动的。完全拉开后,第二层门也开始打开,这层们是实心的很厚的那种铁门,完全拉开后,我就被带了进去。里面又走了很短的一段路,又是一扇比之前更厚的铁门,我们到了之后,它是从中间并拢的部分,左右拉开的,然后进门是一片完全由那种很粗的铁丝网组成的空间,非常大,估计是隔离区还是干嘛的,一路向前走,是一扇铁丝网组成的门。同样,左右从中间合拢的部分双向拉开。然后前面是一片空地,左右都有建筑物,都是一层的平房,我眯着眼睛偷偷地观察一下,左边貌似是警察宿舍,右边没看清是啥,前方的入门处上面装饰了一个超大号的警徽,然后这次的入口处没有电动门了,就是一层塑胶帘子遮着,一撩开就进去了。然后向前走左转第一间进门,貌似门口写着“收押室”,进门里卖是一片办公区。进门是一道塑料帘子,进门右手间是一张小的桌子配一把椅子,在里面有两张办公桌。

当时我记得相对坐着两个警察,在里面是一个长长的窗口,下面可以递文件材料,然后我进门了,带我进来的警察去横向的更里面不知道鼓捣啥了,让我面对着墙站好,接着里面坐着的一个警察起身让我过来签字,我看了一下,是一份入所须知,我看了一下,他很快就不耐烦了,让我别磨磨蹭蹭,然后给了我一份,让我赶紧签字,我照做了,还画押了。然后之前最开始吼我的那个警察让我去最里面不知道干嘛,我戴着手铐过去了,发现是让我把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脱了,他给了我一个大的编织袋,让我把随身的衣物全部装了进去,然后给了我一双很旧的拖鞋和一套囚服,让我重新回到了最外面的签字处,他们在一本册子上登记了我的物品清单,然后让我签字画押。我照做了。然后最早的那个警狗带着我穿过了大概三四道门禁铁门,每一扇都是要刷卡的,中途的墙上贴着很多的公安宣传海报,什么执法为民,公安楷模啥的,了无新意。然后带着我在右边的一扇大铁门边停了下来,刷卡进入,然后进门,在右边是一扇一扇的门,里面是一个个监室,差不多把我带到了最后几个门中的一个前面停了下来,这次不是刷卡门禁了。他应该是先乒呤乓啷地开了一个大的那种扣锁,然后用钥匙开门,把门拉开,让我赶紧滚进去,只好照做。里面当时看不清有几个人,好像是五六个人。看见有人进来了,里面的人给了我一套貌似很脏地军被,绿绿的,然后让我在一个黑色大通铺上睡下,让我赶紧睡,监室的房顶是相当的高,靠近右边高高地吊着一个昏暗的灯泡,折腾了很久我也累了,居然意外地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到了,我是被同监室的人喊醒的,迷迷糊糊地从那个黑色的大通铺上醒来,然后旁边的人给了我一个小的塑料盆,让我跟着他们去监室门口打早饭,然后我就端着我的那个塑料饭盆晃晃悠悠地站在短短的队伍后面,跟在队伍的后面打饭,看见门外是一个穿着胶皮靴的穿着白色食堂服的中年师傅拿了个大铁勺往一个不锈钢桶里舀了一下,然后直接往我的塑料盆里一倒,我按照前面人的做法,喊了声谢师傅,他直接就走了,拉着餐车去下一个监室了。然后我们都坐在通铺的边沿上吃饭,是那种近乎于水样的淡黄色的粥,听旁边的人说这是玉米棒子粥,然后一人发了一个黄色的窝窝头,我在大兴区看守所的第一天早晨就是伴随着窝窝头和玉米粥度过的,以后的两年牢狱生涯几乎贯穿着这类玩意。吃晚饭,旁边的狱友们出了一个去洗碗,由于我是新来的,所以没让我去洗,他们告诉我这是大家伙轮流来的活,我点头表示好的明白了。吃完饭时间一下子就凝滞了,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好在我是新来的,和大家聊了会天,因为都不认识,所以有点新意。他们告诉我我所在的这个4区32监室属于过渡监区的过渡监室,叫做“过渡号”,里面比真正的正常监室要松,没有“管号的”,大家都是新人,所以不存在欺压和霸凌。我在闲聊中,得知了另外几个人分别叫杨文超、吕超逸、任俊熙、张小航、李小晋还有一个我现在已经忘记了名字的大叔(因为打架进来的,很快就放出去了取保),然后大概地聊了一下,杨是因为盗窃进来的,他自称自己在招聘信息网上接了个活,让他们去挖地,当时他不知道挖的其实是地下电缆,结果和同伙双双落网,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冤地很”,吕超逸是挂的“抢劫罪”,他自称是因为喝醉了酒,把同事的包包给抢了,结果酒醒了就在看守所了。然后是任俊熙,他自称自己在北京的一家地下赌场做会计,因为赌场被查了,他也进来了,挂的罪名是“开设赌场”,然后李小晋和任一样,区别是他是自己开了一个网上的赌博网站,做德州扑克和百家乐,因为网站被警察查到了,自己人也进来了。还有一个大叔我忘记叫什么了,他是因为遛狗和别人起了冲突,结果打了起来,因为把对方给打伤了才进来的。最后一个人叫张小航,他是一个气功师傅,在北京经营一家叫做“长祯”的武术馆,因为和别人合作,请了个中医师傅在他那里坐诊,然而那个人没有医师资格证,开了药把人吃死了,结果他被挂了个“非法经营”罪进来了。就这样,我们彼此间算是认识了。接下来大家都是闲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可能是因为换了一个环境,比较陌生,人生中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所以算是时间过得还行,就这样,突然挂在监室门一侧的喇叭响起了音乐,他们告诉我是看守所的放风时间到了,看着他们在监室最里面的贴墙的一扇铁门前站好队我就跟着站在在了队伍的最后面,然后听到外面一阵很响的开门声,监室里高高的窗户里可以看见外面有警察在开门。然后带头的人喊了一声“谢管教”,然后最里面的人负责把铁门拉开,然后我们一个一个地进了所谓的风场,这是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卖四周都是混凝土的墙,非常厚,整体是一个正方形,在最后面右侧还有一段空间,我们就四散在这小小的空间周围晒太阳,上面是厚厚的一层粗铁丝网,所谓的管教就是站在上面手动开的门,整个放风时间很短,差不多就十多分钟,期间杨文超隔着墙和隔壁监室的同案喊话,说取保候审的事,然后给自己喊冤。没过多久,时间到了,之前在我们都进入风场后,门又被看守所的叫做“管教”的警察给关上了,现在又给打开了,然后我们鱼贯而入,他再把门给关上。平时不放风时,风场大门是紧闭的,严禁任何人进入,进门之后我们坐在大通铺上,这个黑色的大通铺非常地长,从监室的监门那头延伸到风场的那头,比地面高出一点,下面有一段中空,在后面是实心的混凝土,我们又聊了会天,刚谈到我的案情,我们就听到最外面监区的大门打开了。餐车又拉过来了,赶紧一人拿了个碗,站成一排打饭,这次我还是在最后一个,依然是上午的流程,一勺颜色呈现褐色的古怪包菜汤,里面夹杂着几块很小块的全肥肉的肥膘,看上去让人毫无食欲,恶心至极,然后他们还拿了个桶,给我们打了十个不到的馒头,然后那个打馒头的给我发了一个馒头,是那种皮超厚,颜色泛黄的硬馒头,我强忍着恶心,喝了一口包菜汤,确实是说不出的味道,咸不拉几,有点酱油味的味道,非常古怪。但是由于除了这些东西,我别无其它可吃,实在是没有办法,吃了一口强忍着恶心,一口一口地像受刑一样地吃着,然后吃了几口馒头,一股碱水的味道,口感是粗糙中的粗糙,像是嚼蜡一样地吃完了中饭,菜汤吃了一半多,馒头也是,实在是咽不下去了。这一刻,我忽然对之后的牢狱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忧虑,要知道平时我一向对吃的非常挑剔。但我决计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因为政治问题在看守所吃这种猪食,人生真是魔幻!

吃完饭,我们人少,便各自把碗洗了。然后过了一会,音乐又响了,根据我看到的贴在监室墙上的作息表,我知道这是午休时间了。于是我只能躺下,看见他们把堆在墙边板上的各自的军被拿过来,我也跟着照做了,拿出被子盖在身上,开始努力入眠,但是由于心绪烦乱,实在是睡不着,便开始数羊,这招确实好用,慢慢地就睡着了。然后差不多睡了就几十分钟吧,由于我在外面实在是没有午睡的习惯,便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开始对着高高的墙顶发呆,猜想等待我的前方是怎样的光景。难熬地度过了看守所的第一个中午,铃声又响了,别的人也都醒了,大家把军被简单地叠了一下,堆在墙边。继续坐在板边聊天。这次他们问了我的案情,我说我是因为反对中共进来的,他们有的人表示理解,有的人表示很傻,共产党那么好,为什么要反对?我实在是无语,也没啥心情和这类人争辩,就回了句生在中国,如果你过得有尊严,那么为啥还会进来?

作者:思考的韭菜(本名乐恺安,曾因政治言行被中共国警方刑囚两年,后在国内遭匪警持续打压)

图:北京匪警给我的刑拘通知书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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