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冲浪抓紧冲浪板的时候,我反而受伤了
在大海上,我和冲浪板几乎是相依为命的关系。
当脚绳和我绑定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一种承诺。
不是技术意义上的连接,而是一种近乎情感化的误认——
你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丢下你。
那根脚绳很细,却让我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像是某种被确认的关系,一种最低限度的保障:即使被浪冲走,我和这块板仍然是连在一起的。
浪小的时候,一切都还算温柔。我趴在板上,身体随着海面轻微起伏,浪从板底穿过,发出低低的声响。那时候冲浪板是可靠的、稳定的,它托着我,让我不必直接面对海水的深度与未知。
我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一些海上求生电影的画面:主人公借着一块木板,漂泊在茫然无际的大海上。世界被简化成最原始的构成——天、海、一人、一浮木。
在那样的叙事里,木板意味着生存,只要不放手,就还有希望。
我把这种想象,毫无保留地投射到了冲浪板上。
可当浪开始变大,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大浪不是“出现”,而是骤然隆起。
你还没来得及判断方向、调整姿势,它已经在你面前翻滚、立起,又在下一秒溃下。声音先到,力量随后,整个身体来不及反应。
在这种力量面前,冲浪板根本不是你能控制的工具,而是一块被浪裹挟着翻滚的硬物。
它从依靠,变成了加害者。
可我还是死死抓着。
那不是理性的选择,而是一种本能。
松手意味着承认:此刻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站得住”。
于是我选择抓紧,像抓住最后的浮木。
结果是,板被浪掀起,又被狠狠拍下,重重地撞在我的身体、肩膀、头部。
我抓得越紧,撞得越狠。
明明抓不住,却仍然不愿放手。
拼尽全力,结局却早已注定。
后来我才慢慢意识到,在那样的情境里,最该做的并不是“抓住”,而是保护自己。
蜷起身体,抱紧头部,减少受伤面积,等待浪过去。
而不是死死攥住那块正在海浪中加速失控的冲浪板,把自己暴露在更大的风险之中。
这是一件极其反直觉的事。
我们被反复教育:
抓紧意味着坚持,不放手代表勇敢。
可在海里,我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
有些放手不是失败,而是生存策略。
冲浪板并没有背叛我。
它只是无法在那样的力量面前履行我赋予它的意义。
真正的问题在于,我把“安全感”错误地安放在了一个不稳定的对象身上。
后来我才明白,那一刻我真正面对的,并不是大海,而是自己对安全的执念。
我以为只要足够用力、足够忠诚,就能换来庇护。
可大海并不回应承诺,它只回应现实。
冲浪教会我的第一课,并不是如何站上浪头,
而是如何承认:
并不是所有看似可靠的东西,都值得在风浪里死死抓住。
有些东西,只能在平静时借用;
一旦浪起,就必须学会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