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颜穿搭之后，我把“美”从“美役”里解放出来了

很久之前，我在社交网站上第一次看到了一个打着 #素颜穿搭 tag的博主，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公开展示素颜，或是精心挑选穿搭，这两者我都常常做，当作两套生活策略分开运行。素颜但穿搭听上去就有点反直觉，因为那意味着对自己不加修饰的脸付诸以不打折扣的热情。

相信大家都看过不少 get ready with me 的打扮视频，博主总是在穿上美丽的衣服前先把妆画好，最后的一键换装像升华点题，带来“美达成最后一步”的冲击力。当然，任何对美的表达和追求都是如此的有趣，博主作为视频创作者也自然要追求画面上的反差，而我想借此分享的是我很长时间以来形成的一种自然而然的感受：“美”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是一副拼图，要么不拼，要么拼完，先化妆再穿搭，你得走完流程以达到美的最大化。

于是，当我看到那个素颜穿着漂亮衣服的女孩，“主体性”这三个在社交网络上被反复解读的字以更具体的样子浮现在我眼前。很早以前就自诩脱离“美所带来的社会焦虑”的我，突然有了一个我以为我早就知道的朴实感悟：

我的身体不应该是组成风格的素材，风格应该从我的身体里自然地生长出来。

1 脱美役也许容易，分辨美和美役却很难

我意识到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反应。但必须说明的是：美或者不美，怎么美，都是我们精神的自然流露和主体性的外在反映，在这个前提下，它们都是万千选择中的一种，没有谁站在谁的对立面，而仅仅是同时存在着，（延伸阅读：《主体性穿衣指南》）。

但在认同以上这句话之后，如何在具体的生活中保持对它的察觉，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之前在社交媒体上，有个传播很广的说法叫“脱美役”，但因为自我意志和社会塑造常常缠绕在一起，任何口号式的倡议都会伴随着很多纠结。我对这句话的理解走过了三个阶段：

阶段一：非常认同，感到亢奋

我受到“美”作为一种社会期待，对于女性所格外施加的压力。对于我这样有启动困难问题的人来说，化妆会抹杀掉我很多行动力，而不化妆又曾经让我遭遇到不少“你今天气色怎么这么差”的询问。当然，这样的询问是出于善意的关切，但女性要化妆的社会期待，让健康和得体不再更合理地指向你的身体机能或是待人接物，而变成了一种必须得从脸上观测到的“气色”显学。

当然，如果你不在乎社会的规训和他人的看法，那么非常好，但对于那些在乎的女孩来说，这无形中提高了我们做任何事儿的社会化成本。

而“脱美役”这个词，尖锐地指出了主流审美的霸权，至少对我来说，它合理化了我那张不化妆时偏黑的肤色，那算不上气色差或是生病了，就是一张女性在日常状态下的脸罢了。

“脱美役”也提醒我们：很多我们为美付出的，被粉饰为女性本能的劳动，很可能是被性别角色塑造的劳役。

阶段二：这个美役我不服了，但我为什么还焦虑？

我觉得我悟了， 我不属于传统审美的白瘦幼，自然也很欣喜大家的审美变得更加多元。他们说每一种身体都是美：我们要欣赏黑皮，但黑得要均匀光洁，看起来刚从海边回来；我们要欣赏“胖”，但他们所说的“胖”不是任何一种健康指标所划定的“胖”，而是要“胖”得曲线毕露；他们还说，我们要欣赏“矮”，但是要“矮”得身短腿长，比例逆天。似乎是为了能让带有“矮”标签的人更符合这样的标准，现在统计学上的平均身高都划分到了小个子穿搭的tag里。

敏锐的朋友肯定能听懂这一套新时代的容貌焦虑，它背后的潜台词是，如果你哪里“不行”，请尽情拥抱你的“不足”，然后用其他“长处”作为代偿。这套话语表面在反对主流审美的单一标准，只是以“多元”为名，树立如同绕口令一般的、更加刁钻的和隐蔽的标准，将除了主流价值观之外的更多身体特征捕获为可以被消费主义所征用的新的欲望。

而我们不可能在追逐标准的过程中摆脱焦虑。

阶段三：很奇怪，我能接受自己丑，但想要表达美的时候却别别扭扭

我又悟了，此时“主体性”这三个本就应该当作唯一标准的大字在我内心升起，我意识到，我还是没把自己当作第一主体，之所以不断被新的标准所困扰，是因为内心仍然隐隐希望有一种被某个审美坐标所承认的现成类型，可以供自己小小地削足适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装扮分为两类：一类一丝不苟，一类完全不care，我早已经习惯不化妆出门，在字面意思上做到了“脱美役”或者“与素颜和解”，但有趣的是，我能对我的素颜坦然，但却不能将我对于“美”的想象和表达与素颜的自己联系在一起。

我觉得好看的衣服，要化了妆才穿，否则会感受到一种小小的浪费或者耻感；当我挑选衣服时，脑中浮现的总是自己全妆的样子；也正因为这样的原因，我把大部分的钱都花给了小部分时间的自己。

我可以不美，但对“美”的想象仍然困在诸多风格构建的符号体系中，只要试图“美”，还是会把自己的身体分割成不同的部件逐个检阅，认为它们需要光洁、完美，才能获准去搭建“美”的图景。

我意识到对于我来说，脱美役这事儿是如此之难，难就难在分辨自我意志和社会塑造的边界。假如你真的把美视为表达的方式，又如何把“美”从对“美役”的固有想象中解放出来，让它从自我表达中自然生长？

2 不如，让我们听听这些素颜穿搭女孩怎么说：

小🍠@睡眠是小型死亡

BIE别的女孩：是什么契机让你那天选择“素颜穿搭”？

睡眠是小型死亡：记不起从哪天开始就没有化妆了，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选择素颜出门后，你的生活或心态发生了哪些改变？

我明显感到自己更自信了，更能感受到自己身体本身的存在，以及对自己身体的爱和认可。如果以前别人说我漂亮，我会觉得是我化了妆才漂亮。后来别人夸我漂亮，我会意识到，自己本身就可以是漂亮和让人感受愉悦的。

对你而言，“素颜（但）穿搭”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我觉得就是同上，感觉变得更自信、更有力了，自我认同感更强了。因此不太容易受外界的声音影响，即使被攻击也会坚定地维护自己。

素颜会影响你对衣服和风格的选择吗？如果有，是怎样的影响？

不会影响。我特别不喜欢放大妆前妆后对穿搭本身的影响，好像在说素颜和穿搭就是相悖而行的。我不喜欢制造对立。若要说有影响，也是我以更积极的心态尝试穿搭了。不管是y2k或是中性风或是公主风，我都想试试 —— 素颜给我带来无所畏惧的勇气。

你怎么理解“风格”在素颜状态下的表达？

风格指的是独属个人的，将自己跟别人区别开来的东西吗？那我觉得应该由观看者来评价。如果是要做分类…… 我不喜欢分类，也不喜欢被分类。

小🍠@张佳瑜_ooo

BIE别的女孩：是什么契机让你那天选择“素颜穿搭”？

张佳瑜_ooo: 高中快毕业才学会戴隐形眼镜，不会化妆。有一次心血来潮买了化妆品，想尝试一下网上的妆容，但耗费的时间太多了。而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到虽然很美，但这是我自己嘛？我很喜欢自己脸上的痣，也很喜欢晒太阳，就选择出门少化妆，想让皮肤也晒太阳呼吸一下(*•̀ᴗ•́*)و 重要的是化不化都是由自己主导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选择素颜出门后，你的生活或心态发生了哪些改变？

我觉得普通人大多生活情况都是素颜，并没有太多地改变生活。心态就是感觉自己越来越接受自己不完美，越来越自信。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听从内心的想法。

对你而言，“素颜（但）穿搭”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很爽哇！更大胆表现自己、表达自己、坚定自己、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是一种不断自己鼓励自己、找到自己的感觉。

素颜会影响你对衣服和风格的选择吗？如果有，是怎样的影响？

没有。影响我对服装选择的一般是当下的状态、心情和场合。因为目前还在上学，一般情况下穿衣会舒服一些的，除此之外再加一点自己的小巧思，这样子来表达自己。

你怎么理解“风格”在素颜状态下的表达？

风格是一个人的自我表达，也是最直接呈现在外界的一种面貌，也是你自己本身。素颜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只是在不断“找自己”的路上外显地表达自己，并在这条路上选择了素颜。

小🍠@火辣辣的小赵

BIE别的女孩：是什么契机让你那天选择素颜穿搭？

火辣辣的小赵：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化妆，好像没什么契机。可能最开始的话是想要寻求一种自然的状态吧，我一直认为穿搭的核心在于整体风格，而不是脸。

选择素颜出门后，你的生活或心态发生了哪些改变？

我觉得更放松、更有自信了，化妆出门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总是需要照镜子确认自己状态是否ok，时刻在意着形象还挺没劲的。我和朋友出去爬山或旅行，就完全不会化妆，有一种可以更自由呼吸的感觉（？）

对你而言，素颜（但）穿搭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更随性自然，更轻盈。即使不化妆看起来气色超差，也能通过穿搭来展现自己的一部分。反过来，没有妆容的穿搭也依旧可以散发魅力。因为我发现素颜但穿着很有风格的人更吸引我，感觉很有态度hhh

素颜会影响你对衣服和风格的选择吗？

没影响。我是先选择衣服再选择搭配衣服的东西。就算化妆也是用妆容搭配衣服。我也不会因为没有化妆就穿得相对朴素一些。

你怎么理解“风格”在素颜状态下的表达？

我觉得素颜状态下反而会放大个人风格，因为重点会涵盖到整体。而且“不化妆但穿搭”对我来说是很有态度的事。其实有很多人会突然说“你化化妆吧，化妆更好看”，感觉像是一种霸凌。具体的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总之看到素颜也很有风格的人，好像更有交友欲望，像是一颗自由生长的植物，它不在乎自己美不美丽，只是坚韧地自由生长，长成自己。

3 于是，我们想发起这样一个活动……

#素素出门 是由bie别的女孩发起的长期项目，我们长期收集女孩们的素颜穿搭，旨在鼓励女孩们展示和探索更关注自身感受的风格。

去表达，而非展示。我们不将穿搭视为 “被别人观看的方式”，而是 “而是承装灵魂的容器、与外在空间互动的介质，以及，用充分的主观能动性去体验这个世界的主体”。

我们既可以不在意“美”，也可以直视对于“美”的追求。但我们想将“美”从审美霸权的单一标准中解放出来，不让其成为自我审判的装置，与被性别文化和消费主义打造的枷锁。

在商业广告和性别文化的合谋下，我们很难天然地用中性立场去看待自己的身体，即便在“美”和“美役”之间，难免有纠结不清的后知后觉，我们也可以用玩耍与自娱的心态，去摸索属于自己的答案。

因此，我们发起了#素素出门 计划，邀请过你发来生活中的素颜穿搭。最好有3～5张照片，并且回答以下5个问题，表达你的态度：

1、是什么契机让你那天“素颜穿搭”？

2、素颜出门后，你的生活或者心态发生了哪些变化？

3、对你而言，“素颜（但）穿搭”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4、素颜会影响你对衣服和风格的选择吗？

5、你怎么理解“风格”在素颜状态下的表达？

你可以私信我们的公众号，

或者发邮件至：[email protected]，

或者私信我们的小红书@BIE别的女孩

来信即为同意发布。

期待你的来信～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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