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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J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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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動作為一場未完成的夢

KJ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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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古老呼吸的共鳴,而我作為容器、作為回聲。

震動。

突如其來的,那是早已潛伏在身體裡的某種節奏,終於被喚醒。大型的震動頻率,並不是外界的地鳴或機械的轟響,而更是一股無形的波,穿透空氣,直直落在我身上。嗡嗡嗡的聲響盤旋,並不是單純的聽覺,而是滲入肌肉、骨骼與血管的深處,全身被一種隱形的手推動,自發性的不斷共振。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容器。

容器裡的水面正被激起漣漪,每一次震盪都牽引著下一次,沒有終點,只是持續。呼吸變得遲緩,卻又因這種顫動而更加銳利;心跳不再只是規律的鼓聲,而是在與某個不可見的節拍合奏。我意識到,這並不僅僅是一個身體的現象,而更是正在回應訊號。

這訊號從哪裡來?我無法回答。是外界逼近的能量?還是自己長久以來壓抑的東西,被迫釋放?震動沒有解釋,只有現場。它迫使我承認,身體並不是一個安靜的房屋,而是一個正在運轉的共鳴體。每一道震波敲擊著我,提醒我自己活著,提醒我並非被動地存在於世界裡,而是與某種更龐大的東西連結。

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一種不可言說的熟悉感。在記憶深處,某段未曾被書寫的歷史再次浮現。那份熟悉,讓我無法把這震動僅僅視為偶然。它更是一種啟動的儀式,一種內在力量與外在頻率的交會。身體因此成為見證,成為一個門檻,我正在被帶往某個我尚未能清晰理解的地方。


這場震動並非全然偶然。

昨夜,我曾沉浸在一些文字裡,關於靈性與神秘經驗的記錄,翻閱著上古的歷史。那些文字不只是單純的史料,隱隱帶著體溫的痕跡,靜靜地哼著歌。它們並不急著告訴我什麼,而是緩慢地滲入我的眼睛、我的神經,一種古老的聲音,正在黑暗中低語。

上古的故事裡,那些修行者談到與天地合拍的震動,他們以身體為器,讓呼吸成為風,讓血液成為河流。他們描述的經驗,與其說是個人體驗,不如說是一個群體與宇宙之間的訊號交換。當我讀到那些片段時,並沒有特別的理解,只是感覺心裡有什麼地方被輕輕敲擊。如今回想,昨夜的閱讀似乎已經在我的身體裡埋下一個暗號,等候著今晨的顫動來解鎖。

身體也在替某個比我更古老的記憶回應。

震動並不是第一次發生在世間,它穿越過不同時代與地層,只是今日輪到我來感受。那一刻,我不只是我,而是一個在長久歷史中被延續的節點。古老故事裡的共振,難道正是此刻我所感知的?

歷史從來不是靜止的,它總會以某種方式滲入當下。書本上的文字,本以為是遙遠的記錄,卻在閱讀的瞬間,與身體交織。震動因此有了新的意義:它不是孤立的現象,而是與古代修行者遙相呼應的一種共鳴。或許,我正在經歷的,不只是個人的轉變,而是與無數前人共享的一段隱秘的經驗。


夢境總是來得猛烈,去得無聲。昨夜我確實夢見了什麼,但一覺醒來,那些場景像被風吹散的灰燼,只剩下模糊的殘影。碎片閃過腦海:一個模糊的身影,或是一道陌生的地景,卻在我還沒來得及捕捉時,便迅速崩塌。我試圖回想,卻只能握住空氣,像徒手去撈一條魚,水面濺起的波紋倒是明顯,魚卻早已潛入更深處。

我曾因為無法記住夢而感到懊惱,對於失去了一份能指引我的訊息而惋惜。但這一次,夢境的消散反而成為宣告:不需要被保存,它的存在方式正是在於消失。那種失落感,逐漸被另一種理解取代。或許,夢不需要成為故事,它只需要在我的身體裡留下殘響,足以推動我進一步覺察。

失去的夢境並不是空白,而是一種深刻的重量,雖然看不見,但它的位置卻持續影響著整體。夢的消逝提醒我,生命裡並非所有東西都必須被記憶抓牢,有些經驗存在的意義,正是它在無法留存時所激起的波動。這種無法言說的空隙,也是一種形態的轉變。

或許正因為夢境的消失,我才更加敏銳地察覺到自身的改變。震動並不是單獨的事件,而是與夢的消逝交織,兩者一同塑造出我的當下。夢境給予的不是具體的圖像,而是一種不完整的存在感。

而我在觀察這份不完整時,反而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被推往某個未知的方向。


我在觀察自己。

這句話乍聽平凡,卻在震動持續蔓延的時刻,變得陌生而詭譎。當我說「我在觀察」時,究竟是誰在看?被觀看的又是誰?身體正顫抖著,感官被頻率佔據,我卻同時感覺有一個更安靜的部分,正站在一旁凝視。

那凝視不屬於我的眼睛,不屬於這具顫抖的身體,它甚至沒有形狀。它只是存在著,是一片透明的意識,默默地看著我如何被震動裹挾。這種分裂感既讓人不安,也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釋然。因為在那一瞬間,我既是參與者,也是見證者。

或許,我一向以為的我,只是某一層的皮膚。之下還有另一個更深的自我,甚至是更廣大的存在。它並不急於現身,而是在特定時刻才輕輕顯露,提醒我:觀察並不是出於慣性,而是來自某種更高的意識。

這種經驗讓我開始懷疑,所謂的自我是不是其實是一個集合,一個由多個層次組成的流動體。有時候我們以為自己是唯一的掌控者,其實不過是其中一個片段;有時候則是另一個更廣闊的意識接手,帶領我們去看見不同的風景。

震動因此變得不只是肉體的體驗,而是一個入口。它逼迫我看見自己的多層次:身體的我,感受的我,觀察的我。這三者互相糾纏,卻又保持距離。在震動最強烈的時刻,我甚至無法分辨,究竟是我在經歷震動,還是震動在經歷我。


震動沒有就此停歇。

它不是一場突發的地震,來了便走,而是一種長久的回聲,藏在我體內,時而輕微,時而猛烈。走在街上,我仍能感覺到它殘留的波紋,暗暗節奏輕輕的響著,與腳步不斷交疊。甚至在靜坐時,它也會悄然浮現,不再轟鳴,而是一種細微卻持續的顫動。

這種持續的存在讓我明白,震動並不是一次性的事件,而是一場轉化的過程。它改變了我與身體的關係,讓我不得不承認,自己並非一個穩固的存在,而是一個隨時可能被打開、被改寫的場域。身體原來不只是工具,它更是一種門檻。每一次震動,都是在提醒:門還在開啟,轉化仍在進行。

然而,這並不是一種輕鬆的感受。震動帶來力量的同時,也讓我感覺到混亂。當水流過度湍急時,容器會搖晃,甚至可能破裂。我有時擔心自己是否能承受這股能量,但在更深的地方,卻又有一種安靜的信任感在支撐著我。或許正是因為不確定,我才必須繼續觀察,繼續體驗。

最終我發現,震動不需要被定義為什麼。它不是啟示,不是幻覺,也不是單純的身體現象。它是一種回聲,一種尚未結束的回響。它提醒我,每一刻的存在都不是靜止的,而是在不斷被震動塑造。我正在變化,而這變化不會停下。

於是我接受了這場震動。不是作為答案,而是作為一條尚未完成的路。它或許會繼續延伸到夢境,或許會在某本古老的文字裡再次被喚醒,又或許,就只是靜靜潛伏在我的血液裡,等待下一次被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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