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而不燬

兩年前，好友送我們一盆植栽。老實說養植物，我們是完全地外行，也不是說非常上心，常常疏於照顧。等到某天察覺時，莖部已成枯黃一片，只剩頂上還有些綠。我當時就起心動念想把他丟了，一方面覺得養不好，二方面也感到沒有意義。只是伊在旁勸，覺得他既然還有生命，就應該繼續留著。

不過家裡人以外的生物，基本上都是我在關心的。因此我還是維持沒有很細心地澆水、不去查查什麼方式能讓情況好轉。直到過了一個冬天，我發現他的枝頭始終綻放著新綠，甚至貌似有變多的跡象。其實也不是綻放，他就是「在那邊」而已，對比身軀其他地方的枯黃，顯得格外有生命力。

然後我又不知道從哪生來的熱情，開始查找該怎麼做，才可以讓他好好地「活」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也很常這樣，投注一些奇怪的感情。

有點吊詭的是，剛好最近整理陳堆的雜物時，我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東西。那是台灣基督長老教會象徵「焚而不燬」的圖騰鑰匙圈，原本是伊的媽媽知道我要讀南神，不知怎麼福至心靈地送我的。

我一直將之帶在身邊，但他也彷彿生命起落的預言。兩年前突然斷裂，之後我就將之收進櫃子裡，並且數度想將他丟棄。雖然我是校園出身、在浸信會聚會、在……，但所有的標籤對我而言，都不是真的非常在乎。我就像對著在崇基念書並引以為傲的夥伴表達的深切渴望與疏離一樣，從來沒辦法、也從不把這些東西貼在身上。

但有意思的是，當那個鑰匙圈重見天日的那一刻，我發現他褪色掉漆的樣子，實在太像我照顧的那盆植栽。也就是說，如果反過來要給別人形容植栽長什麼樣子，我就拿這個鑰匙圈給他看就好。然後，我也感到有點詫異地覺得，這好像反而更像「焚而不毀」的樣子。

晚上，我吃了最近增加的半顆藥，似乎宣告過去三年的努力，再次倒退了幾步。可是也滿讓人動容的，我已經可以安放自己，不再追求歸零、重新開始。因為生命本來就是個奇蹟，焚而不燬走到現在，本來就是個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