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荷蘭的耶拿教育-Wijland

亂說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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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到荷蘭來工作的第一週

 一、地理環境

在這裡第一個感覺到的事情一種自然散發出來的平靜,即便在這過程中,腦中不時浮現「這看似和平的地方,是否也存在偷竊或霸凌的問題?」但每當與老師聊起天,正想開口提問時,又不自覺地將問題收了回去。我想先思考的事情是,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這個環境自然而然地存在地這種祥和,是過去我在台灣不同的小學之中,不曾體會的。

    學校所處的小鎮是一個一層樓搭配小庭院地平房,一圈又一圈,圍繞著某個中心點的所建構出來的社區,每棟房子都採用同樣的設計風格,使得走在其中的視覺感受非常舒服,造成「舒服」的感受是因為相同的建築?還是因為相對具有美感的色調所造成?具有美感的建築又該如何定義?在這個都市規劃上具有嚴格法規的國家裡,規定著每棟房子在設計上必須講求統一,同時也因為這裡是一個低地國家,在土地上的使用是有嚴格的法規規範著。

所謂地自由如果是我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那在一個集體之中如果想要擁有更好的生活,也許得或多或少地放棄個人的主張,只是對我來說更好的生活究竟是不是得使無數的個體集合成群體,由這之中優秀的人去創造一個適合群體的理想世界,又或者實際上所謂更好的生活,應該就是讓一切的混亂去自然發生,即便可能看起來就是一團糟。

    當這個問題提出來的同時,也在想著如果放入時間軸來進行考量,或許可以使用以前學歷史時聽過的一句話「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不是代表著這或許就是群體在發展過程,人類自然而然會發生的狀態。沿著這個假設去看待最一開始「群體由優秀的人來創造,能帶來人類更好的生活」的這個命題,混亂與統一也許只是在自由底下的時間軸裡,其中的兩種區塊罷了。繞了一圈,想問的還是「自由」是什麼?我們所要創辦的學校,是一個自由的學校嗎?

二、校園建設

   那天踏進校園,看見的好幾片草地,上面有著自己也想上去玩個幾回的遊樂器材,陸陸續續看到家長帶孩子來上學,似乎沒有看到獨自來學校的小孩,幾乎每個孩子身旁都有爸爸媽媽與他們道別。走路的,騎著單車,把孩子放在單車前的車廂的,也有開車的,在校門口沒有看見分離焦慮的小孩,以前在許多幼稚園的門口,總是會看到的畫面,在這裡似乎不存在。

   學校的建築從外觀來看是由不確定是木頭還是鋼筋的骨架,再疊上許多不像是水泥的層板建造而成,內部是一個四面八方都有窗戶的地方,也因此外頭的天氣若是大晴天,裡面幾乎不需要開燈就能讓陽光填滿,窗戶的玻璃開口朝上,據說這樣的設計能夠使熱氣流自動往上,也能在多雨的荷蘭有防水的功能,只是這樣的設計其實無法用在台灣,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台灣太熱,調節室內溫度最好的辦法還是得靠冷氣,或是開更大的窗口製造更多的空氣對流,而且台灣的建築設計大多與朝上開口的窗戶不協調,清潔也不容易,也在此刻才意識到建築裡藏了許多氣候的秘密是以前不曾思考過的。

    光線灑在木質調的地板,與綠色與白色為主要搭配的牆面上,使得這樣的環境不自覺產生一種自由的氣息,如果要給自由一些顏色的模樣,或許能記著這個畫面,但又或許也只是我喜歡這樣的配色。小孩到學校以後走進教室,老師們則坐在交誼廳喝著咖啡,這裡的咖啡與茶水有一個行政姐姐在準備,除了準備飲品之外,也時常看到她在學校的走廊上打掃,有時也看到她在流理台附近準備小點心給小孩吃,突然想起西方小說裡的那些管家阿姨,他們相對於母親是另一種型態的溫暖與安全感,不曉得實際上她對這些小孩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功能?

    小小孩不穿鞋,大小孩跟大人穿,年紀到了一個程度之後就不想打赤腳了嗎?基於我也是個大人,我穿了鞋子,但實際上我是不大想穿鞋的。學校內有許多雙拖鞋,據說因為荷蘭是一個常下雨的國家,小孩可以帶拖鞋放學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停鞋格,像停車位一樣,用一條又一條的白線去勾劃在地板上。除了停鞋格以外,一個人也都有一個置物箱,裡面可以放書包跟自己的東西,這些置物箱無法上鎖,往牆角去尋找也沒有發現監視器,一開始關於偷竊的問題不自覺又跑入腦中。

時常想到偷竊問題是因爲小時候在學校裡很常看見嗎?又或者後來去部隊、去育幼院工作老是在處理這些問題?人家說歐洲的小偷很多,在台灣明明不用擔心這個問題,為什麼來到歐洲要擔心,那又為什麼在歐洲的小學這件事又不是問題了?僅僅只是因為這是一間「耶拿學校」嗎?選擇耶拿學校在荷蘭的比例大約10%-15%,選擇耶拿教育的家長在某種程度上似乎都是注重教育的,或許在這裡不用擔心這個問題,某種程度是建立在家庭本身的教育狀態的這個前提上。

註:

荷蘭的小學是四歲入學,十二學畢業(台灣的中班是這裡的一年級,台灣的六年級是這裡的八年級),小小孩指的是大班級中班的孩子。在學校裡會分成三大年段進行混齡教育,低年段是4-6歲的孩子,中年段是7-9歲的孩子,高年段則是10-12歲的孩子

三、便服v.s制服

   想起之前跟別人討論我們未來準備要籌辦的耶拿學校時,有人曾問「會有制服嗎?」。制服應該要是個理所當然的事情,某種程度上可以代表自己來自哪裡,但想起以前唸書時,老是喜歡找各種藉口在學校穿便服,但有時在補習班又會因為身上穿了制服,而產生或多或少對於我來自哪間學校的認同感。每天穿便服是好的嗎?感覺讓大家有種自由自在的感覺,也可以在這個過程中學習怎麼打理外觀跟生活,不過就算是穿制服其實也能有一樣的學習效果,畢竟制服大多是亮色系列的,一套運動服加一套襯衫,要整理得乾淨也不容易,不過話又說回來,想著穿便服還是制服是不是能帶來生活上的學習的這個策略,最重要的應該還是小孩回家以後,家長面對這件事情的態度,重點還是在於是小孩打理這件事還是家長。

    制服與便服究竟哪種型態下比較好?制服似乎某種程度上架構了一種規範,要求大家遵守,使得大家在這個當下達到某種程度的一致與和諧,穿便服某種程度體現家庭的教育與經濟狀況,每個人第一個對對方進行判斷的都是從外表開始,對於那些把自信建立在外表的人來說,如果自己的外表老是在學校差人一等,在自信心上可能在這個時候開始出現問題。但或許就是因為有這個問題,才讓教育的機會能夠在這裡發生,如果大家是能夠不因為他人的外表而貶低對方,或許世界會和平一些,只是說到貶低對方,我們真的能夠做到不因為任何人的某些行為違背自己的標準而貶低他嗎?

四、關於音樂教育的反思

    在這間的學校認識到的第一堂課是音樂課,音樂課老師外部聘請的,在這間學校有許多的專業課程(例如:英文課)都是外聘師資來做教學,從這些老師上課會結合各種手勢,並且結合耶拿四大支柱的過程,可以推斷他們應該都具備耶拿教育所需要的基本概念。

註:耶拿四大支柱指的是「對話」、「工作」、「遊戲」、「分享」,基本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老師在教學現場的工作作會貫穿這四個概念來操作。

在音樂課上最感到吃驚的是大家吹得不是笛子,而是小號。直笛是相對簡單的樂器,可以快速讓什麼技巧都沒有的小孩理解節拍、音高及旋律,而且成本較低。小號的學習難度及教學成本相對高出許多,更驚訝的事情是這明明是第一堂課,大家竟然都會。不確定是在前幾個學期就有學過,又或者小孩的家裡本身就會教,但能夠學習相對困難的樂器,在台灣通常只有收入較高的家庭才做的到,反之就是只能跟著學校學直笛。到底應該教什麼樣的樂器給孩子?

如果目的只是學習一種樂器,同時理解節拍、音高及旋律的概念,直笛確實是一個好選擇,其他樂器或許得耗費大量的時間及金錢成本才能達到同樣的目的,但如果在大量的成本付出過能得到更大的報酬,那或許也就可以選擇,只是那又得是什麼樣的教學成果,才足以吸引學校教小孩相對困難的樂器,作為音樂教育的主要方式?

     大一點的小孩練習吹小號,小一點的孩子則會唱歌或是用沙鈴或木棒敲敲打打,敲打的目的是為了教孩子如何使用節奏感。音樂課的時間很短暫,大約只有20分鐘,實際上在這間學校的一次的課也不會大於30分鐘,有的甚至只有5分鐘,這樣的課程時間安排,考量的是孩子專注度問題,某種意義上的結合四大支柱,讓孩子能不斷地保持對於學習的正向態度,不會在學校種下「學習是痛苦的」的這顆種子。

發展心理學的脈絡下,也曾說過人類的專注時間是隨著發展而遞增上去,成人是不是真的比較能專注比較長的時間不曉得,但短暫的工作時間維持學習效率這件事情,不僅是小孩,大人或許也可以這麼進行。學校的老師曾說如果小孩很快就分心,代表他現在在做的事情是他沒興趣的,那就得改變事情進行的方式,或是此刻正在學習的事情應該要有所改變,這個觀點我想正是大人在面對教育工作的困境時,也同時要保持的。

五、教室設計

    跟著校長的腳步走進學校,發現這個空間很聰明。教室與走廊之間用透明的玻璃窗間隔開來,在教室的外面也放了桌子跟椅子,這樣的概念就很像在阿姆斯特丹的街道看見的樣子。店家會在行人走路的街道上,擺上桌子跟椅子,行走的街道與店家在此刻融為一體,這樣的概念似乎也跟台灣有些店家的騎樓一樣,不過在台灣,走過店家的騎樓會有誤闖的念頭,但在荷蘭的街道或是此刻走在學校的走廊,反倒覺得自己成為這裡的一部分,此時此刻的每個人都是這裡的一份子的感覺。

在這間學校裡所有的老師似乎也都是用這個概念在看待每個班級,即便彼此隔著教室,但你的學生仍是我的學生,我的學生也是你的學生。校長帶著我們走到一年級的班級時(在台灣是中班),介紹了在這間學校服務三十年的班導師,然後他就坐進了那些孩子的討論圍圈裡,原本的三十年資深班導師突然就跟校長換了手,開始跟我們介紹。這樣行雲流水的交換,讓人不禁懷疑這是不是套過的劇本,但真要能這樣套劇本,校長的功夫也算夠厲害。校長確實是校長,在後續幾天的觀察,發現其他老師似乎並沒有辦法做到一樣的程度,但即便如此,這個學校的老師在乎著學校裡的每個孩子仍然是在一旁的我們可以感受到的事實。

    回到低年段的教室後,待了一陣子,聽著老師跟孩子之間的對話,全都是荷蘭語讓我很快就失去專注力,在缺少語言的連結下,只能藉由感受團體的情緒流動來辨識此刻的狀態,這個方式所需要耗費的精力很大,不自覺地我也分心了。心思飛到教室的牆上,看見很多關於字母發音的圖像示意圖,也看見許多孩子的繪畫作品被貼在牆上。

六、關於藝術教育的反思

這間學校除了讓人感到平靜以外,也感受滿滿對於創作及分享的重視,每個牆面幾校園的角落,都放上小孩的繪畫或手作作品。台灣的小學大多只放得獎的,但這裡是所有人的都在上面。在校園也能看到老師帶孩子到校園的不同地方寫生,看著這樣的畫面,有時會感覺台灣的教育裡,對於學習藝術的重視度就沒有那麼高,只是在乎著學習藝術的重要性以前,也在想著藝術對孩子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另外一方面也想著為什麼想到藝術,第一個直覺幾乎都是繪畫。

   在台灣與藝術有關的獎項,音樂類的金曲獎、金音獎、有文學獎金典獎,影視類有金鐘獎、金馬獎,繪畫類也有各種獎項,那既然能被視為藝術的項目這麼多,為什麼在孩童的藝術創作歷程之中,卻是由繪畫作為主要的方向?當然其實可以直接用執行的難易度作為考量,手作作品及繪畫要操作的技巧不多,就是手跟眼睛,當然在這裡先不討論繪畫上各種關於筆法、空間判斷、色彩運用等等那些的學習,就實際操作上,就是比其他類型的創作更容易可以看見成果。

劇本要花時間練習,在這間學校也只有年紀較大的孩子有能力獨立進行劇本的創作跟排演,小小孩最多就是跳跳舞,音樂的創作或許是可行的項目,但似乎對於直觀感受不舒服的東西,眼睛所能承受的痛苦範圍還是較高的,耳朵如果長時間接觸沒有樂理基礎下的混亂連續高音,痛苦都來不及了,怎麼還能夠好好感受其創作的內容。

七、課程

   除了音樂課之外,也認識了這邊的語文課、數學課、故事課以及體育課。課程的安排與週計畫不像耶拿手冊上寫的由學生自己安排,而是老師來規劃行程,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實際執行以後,發現孩子很高的比例無法真的落實學習,似乎在建立獨立自主的過程,還是得用循序漸進的方式培養。

    荷蘭的主要語言仍然以荷蘭語為主,小學三年級以前的語言課主要教荷蘭語,從發音到單字再到句法的練習,整體的語言學習模式跟台灣學習中文的方式很像。每天都有的閱讀時間以及故事時間其實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語言學習的範疇。這裡的孩子,幾乎每天都會有閱讀時間,閱讀的內容不限,他們會把閱讀時間標記「休閒或輕鬆」,也因此孩子可以用任何的姿勢看書,年紀小的孩子閱讀的姿勢千奇百怪,老師每隔5-10分鐘會去拍一下孩子的肩膀,提醒他們可以換個姿勢,怪姿勢久了也擔心身體會受傷,年紀大一點的孩子就比較沒這樣的問題。

    教室內有許多書可以看,校園也與社區圖書館結合,校園內能夠選擇的書籍種類其實不少。在台灣的學校,其實不太能夠看見孩子閱讀學科書籍以外的讀物,真有人在讀書大多也是以漫畫為主,就連娛樂性質較高的小說,閱讀的人仍是少數。不太確定閱讀是荷蘭本身的文化,還是學校有意想培養閱讀習慣,但在語言的學習上,有這樣的安排我想應該是有幫助的。

閱讀時間,高年級的孩子帶我們去參觀圖書館,雖然名義上是參觀,但我感覺對於他們來說,現在的閱讀時間比起閱讀,他們更想出去走走,在出發去圖書館以前,這些孩子其實也沒有真的在看書,如何培養活動力旺盛的個體坐下來一段時間閱讀,似乎不管在哪裡都還是困難的。

   故事課主要以中低年段的班級為主,其中最印象深刻的是中年段的班級在讀完故事書後,全班一起帶到舞蹈教室去玩「敘述默劇」,小孩會分成好幾組,由一個人讀故事,其他人用默劇的方式,一句一句將故事內容演出。不太確定這件事在孩子身上能夠得到什麼學習效果,但至少是好玩的,幾乎每個小孩都在這個默劇課裡玩得很開心。除了使用敘述默劇外,其他老師在講故事的過程,也會時常帶入許多與故事情節有關的延伸問題,讓孩子能在這個過程之中,進行更多的反思與對話。只是即便是在好玩的課程,仍然需要消耗一定程度的專注力,發現孩子在專注力開始下降後,老師會帶入一些遊戲,例如

  1. "Juf says to you, finger on your nose."
    → 老師說,手指放在鼻子上。

  2. "Juf says to you, finger on your eye."
    → 老師說,手指放在眼睛上。

  3. "Juf says to you, finger on your chin."
    → 老師說,手指放在下巴上。

  4. "Finger on your nose."
    這句陷阱來了!老師這次沒說「Juf zegt」,所以不應該動作!


    上午的課程主要穿插著語言的學習(純粹的語言課、閱讀時間以及故事課)之外就是數學課,這邊學習數學的方式,是老師會在台上教基礎的概念,大約只會花5-10分鐘,有時甚至是設計一個與教授內容相關的遊戲去操作。

    結束課程的教授,老師會快速地用手勢確認孩子的學習狀況,剩下的時間讓孩子自己用練習本練習,老師則四處去觀察孩子的練習狀況,並針對個別的問題做講解。孩子會依照不同程度來分組,讓孩子能與自身能力相當的同學共同學習。主要是由老師進行分組,老師期望在分組的過程中,創造小組內的化學反應。

八、世界導向學習

    在高年段的班級,能力已經超越基礎程度的孩子,會由老師挑選過後,在課堂外進行世界導向的主題式研究,學校今年的主題是歐洲歷史,因此孩子能選擇自己有興趣的歐洲國家進行各種面向的主題研究。

這些獨立出來進行主題研究的孩子,會有一個退休的老師引導他們,主要是幫助他們在思考問題上,能夠往更深入的角度去切入,在完成研究的成果後,也會再請孩子拿出一張白紙,去嘗試回憶出研究的內容,幫助他們將研究後的成過,烙印在腦海裡面,除了能更有效果的去累積知識外,也在這同時強化了關於學習的成就感。

   世界導向的探索在學校並不是那些資優生的特權,只是他們會有比較多的時間做這件事。下午的課程大多是進行主題式的研究,主題的選定主要由教室團隊討對,取樣教科書裡的內容,像這學期就是「歐洲」。高年段的孩子可以每個人選擇自己有興趣的國家進行研究,中、低年段的孩子則會有班導師選定國家,一班研究一個。中低年段的孩子因為研究的能力還未完全發展出來,因此導師會設計不同的遊戲,或尋找相關的影片及故事去與孩子一起探索這個國家,再藉由後續的對話圈去討論相關內容,進而繼續延伸這個主題。但像幼兒園的孩子,國家的世界導向探索難度就太高,因此會著重在從對話圈的內容尋找大家有興趣主題,作為探索的方向。

身為老師,不自覺地使得自己會不斷地追逐著「如何教育」這個問題,ˊ而忘記自己也需要有能夠看見世界的眼睛,但跟完這週的課程,發現跟著孩子一起投入世界導向的學習,老師也在這同時與孩子一起走向了世界。


九、語言學習的反思

    觀課的過程免不了與孩子的互動,也在互動的過程發現要辨別孩子的年段,可以用他們的英文能力來辨識。英文說越好通常年紀越大,當然還是有例外,這就得回頭去看他們原生家庭所提供的環境。就好像其中有個孩子中荷混血,同時會講荷語、英語及中文,他的家長會在放學後,幫他請中文老師。除此之外這邊的孩子似乎也很喜歡玩「多靈果」這個語言學習軟體,有學習日文的,也有學習法文的,但實際的學習成果似乎也僅限於完成軟體內的破關遊戲,並沒有辦法真的用這個語言進行對話。


十、學習的路徑

    不管是語言還是數學的教學,如果光譜的兩端是練習與教授,荷蘭的耶拿教育與台灣剛好各自佔領其中一邊。想起自己小時候的課本五顏六色,在重點的字句上畫上螢光筆,同時在空白處抄下老師說很重要的筆記,然而這邊學生的練習本上,大多都是自己練習的痕跡,究竟怎樣的教學才是比較好的,我沒有辦法給出一個客觀的答案。

以前準備大考,比起認真地讀完所有筆記跟課本內容,永遠有效的策略都是題海戰術,用大量的歷屆試題去建構知識,在練習的過程逐漸將模糊的知識,建構出清晰的整體,這個成果似乎能夠在考試成績上被檢驗,而不是流於一種「我讀了好多」的自滿式學習。

這樣說其實並不是想要否定那些花很多時間搜集資料,準備教案的老師,以孩子現階段的能力,不一定能像像老師一樣找到充份的資料,同時老師在講解的過程,往往也能比那些零散的網路資訊更脈絡化地傳達知識,當問題是這樣思考時,或許我們要做的是在這條光譜上,思考如何檢驗學習成果,以及找到真正適合孩子學習的平衡。

    或許是因為帶有這種「認真的老師就應該準備好課程內容有關的各種資料」的心態,才不自覺地產生「一個好的教學教材,應該要由老師自已去設計並且產出內容」這個念頭。但這裡的老師並不是這樣看待老師的教學準備,對他們來說選擇教育部核可的出版社所出版的教科書,仍然是個可以使用的教材,對耶拿老師來說,教材只是學習的輔助,大方向的內容能夠運用,那就是好的教材,就好像我們這些來觀課的台灣人,在這幾天也充分地成為老師在課堂上運用的題材。

十一、遊戲與玩樂

    我們這些「題材」似乎對孩子有很大的吸引力,每到了下課的休息時間,總會湧上來邀請我們跟他們一起玩,這裡沒有那種節與節之間十分鐘的下課,而是在每天十點前後及中午十二點有一段總長約三十分鐘的休息,每個年段的下課休息時間或許是教師團隊的巧妙安排,遊戲場出現的孩子常常「剛好」都是同年段的,不曉得是故意錯開,還是只是剛好在課程安排有了這樣的規劃,但看上去的感受很不錯,畢竟180個孩子同時湧進遊樂場,那也會是一個很可怕的畫面。

    我們這些外來人,不曉得是因為我們真的讓他們感覺有趣,所以才來邀請我們一起玩,又或者只是因為這裡的老師他們玩膩了。一個大人跟一群小孩玩遊戲,小孩是真的覺得好玩嗎?小時候其實不太喜歡跟實力與自己相差太多的人一起玩,畢竟好玩與刺激是建立勢均力敵的狀態,但又或者對孩子來說,他們需要更多的其實是新鮮感。

    跟他們一起玩過的遊戲有好多種,像是鬼抓人,但鬼是會越抓越多的那種,類似殭屍的概念,覺得這個玩法很有趣,以前沒有這樣玩過,也因為到最後「人」會越來越少,使得不被抓到這件事越困難。也有玩躲貓貓,但並不是人躲起來,當鬼的去找那種,而是結合一二三木頭人的規則,在鬼數到十以後,人必須先躲起來,在不被鬼發現的情況下,搶先鬼一步去摸到起點的牆壁。如果鬼發現了躲起來的人,而且還比提提早摸到牆壁,那個人就算輸掉。另外也玩了一種遊戲是在遊樂場玩才好玩的,鬼會閉上眼數十秒,大家在這段時間散開,十秒後鬼必須閉著眼睛四處去摸,人一但被摸到就輸了,鬼在摸的過程,也可以喊一句咒語,此時如果腳在地板上的人也算輸,這個遊戲在遊樂場的遊樂設施裡玩很有趣。

    這裡的遊樂設施相對台灣危險許多。用「危險」是因為這裡對於從高處掉落地板的防護措施並不多,大人也不會在遊樂設施旁駐點待命,看著孩子上上下下的攀爬上兩米左右的設施後倒掛看著我,心裡不禁捏一把冷汗,但也在這同時想起自己小時候其實也是這樣長大的,盪鞦韆如果沒有盪到逼近九十度那根本不好玩。肯定會在遊戲的過程受傷過幾次,但幾年下來,不管是自己還是同學其實也沒有真的遇過誰受了致命的大傷。(但後來查閱了一些新聞其實還是有嚴重案例)

   遊戲場如果不好玩就稱不上遊戲場,只是怎樣才能稱之為好玩?以前看到眼睛會發亮的設施通常是可以滑很快的溜滑梯,或是可以盪很高的盪鞦韆,又或者是可以像猴子一樣爬來爬去的格子欄杆。當然在什麼都沒有的走廊,兩個人站在兩側踢瓶蓋,又或者有一顆球可以玩傳接,不知不覺也可以是一整個下午。「好玩」究竟是什麼?我還沒有一個好的答案,但我想這會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中午休息時間沒有人在睡覺,大家吃完飯之後幾乎都衝到遊樂場去玩,沒有午休帶來的差異就是放學的時間提早,這裡是八點半開始第一堂課,三點十五放學。這樣的安排或許對當地人來說是習以為常的,但對朝九晚五的台灣人,這樣的放學時間應該會讓許多家長很頭痛。二十年前還是小孩的我,中午的午休與其說休息,更多還是折磨,比起趴在桌上睡覺,更想去球場打球,以前的我如果生在這裡或許會開心許多。只是仍然有一派的觀點認為午休能夠幫助孩子在下午的課程更加專注,這部分的實際成效如何其實我無法判斷。

    以前很喜歡在第四節下課以後,捨棄吃午餐的時間奔去球場打籃球,這裡的孩子也是,但他們是踢足球,雖然不是我擅長的運動,但面對小學生還算能有些餘裕。小時候的運動大多只有籃球跟單車,這裡的小孩除了足球、籃球這些基本運動以外,有玩越野單車、騎馬,也有玩滑板、開小船的,能夠玩的項目如果這麼多,這麼好玩,又還有誰回沈迷於電腦跟手機。

十二、飲食習慣

    學校沒有營養午餐,孩子都是自己從家中帶午餐及點心來學校,十點的時候可以吃一次,十二點再吃一次,或許是荷蘭的飲食習慣,發現孩子帶的幾乎都是三明治跟水果,相較以前在台灣大家帶的則是有飯的便當。會不會有小孩沒辦法帶吃的飽的午餐?他會去找別人要食物嗎?幾天看下來並沒有這個問題,學校也會提供食物跟牛奶給這些孩子。老師是重視營養分配的,但小孩的家長不見得是這樣,以前有聽說過糖分攝取過多會使得孩子過度亢奮,那如果小孩的點心帶了太多零食會不會有所影響,又或者午餐只有麵包會不會營養不良?

十三、共同體的反思

   在這裡跟孩子聊天是一件很有趣的過程,老實說我的英文能力並不是很好,小孩也是,所以兩個英文不好的人想要聊天只能用著彼此都不擅長的語言來對話,但似乎這樣的阻礙在遊戲面前一點也不是問題,當我們玩在一起的時候,眼神跟手勢就能傳達大部分的意思,每次到了沒有語言作為中介的環境,都會讓人開始思考人與人之間的連結究竟是什麼?

   或許能夠在這樣的環境輕而易舉地與小孩發生連結,主要的原因可能還是這裡是一個長期以友善作為理念來經營的環境,每個老師都很認真傾聽小孩的語言,並且給予真誠的回饋,在時間的累積下養成了一個充滿安全感與溫暖的環境。有些班導師會幫生日的孩子慶生,低年段的孩子校外郊遊時,全校會一起到門口歡送他們,每週五最後的分享,所有人都專心地看著各個年段的孩子準備的當週學習成果發表。

原先擔心老師會不會因為對孩子喜好有所不同,而產生對待的差異,但實際在這裡經歷一週溫暖的文化以後,似乎這個問題也不再是問題。在這同時還是會想思考,霸凌在這樣的環境是不是還是有可能會存在,只是出現的方式變成另外一種更加難以察覺的樣貌。在一週的觀課還是能夠發現小孩彼此之間仍然有小團體,尤其年段越高,越能感覺這件事情,關於自我本身,隨著年紀的增加而逐漸完整,但在完整的同時也建起一道圍牆,在那這道築起的牆,只讓我認同的人踏入,其他則逐出,也因此在這個時候對友情與伴侶有明確的概念,對於敵人會防衛。這道牆什麼時候才能夠被打破?小孩可以沒有界線,某種程度會不會只是因為自我的發展還沒完整,那發展逐漸成熟的自我,在打破了牆以後,我還能夠是我嗎?我又是什麼?又或者在耶拿教育裡追求的共同體,就是指這樣的畫面。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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