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英才林福仁

太空辐射，缺氧寒冷以及太空工程带来的巨大工作量。。。。种种因素迫使王理仪的父亲，上一代的地球联合国总理，以及他的同事们，以几乎鲁莽的态度研究并运用义体改造技术，多出来的手，过滤能力更强的肺，可随意更换改造的外骨骼。。这些东西极大的帮助了人类打造蓬莱空间站。不过，凡事皆有利有弊，“天池”社区可以说是完美的证明。

“你是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什么呀？” 走下飞船，王理仪和卡塔芭拉面前，天池社区的大门上，大门的门锁自己“长”出了一副可笑的嘴脸，极不礼貌的用机械手臂扫面着门外的来宾，用滑稽而机械的声音盘问着门口的两人。“哦！你是一个一个一个外交官！” 门锁机器人戏谑的用机械手戳了戳王理仪的脸，随后语气一转。“错误！有机成分超过60%！离远点吧你！” 王理仪知道这里的人们出名不仅是因为他们高超的身体改造技术和对科学的狂热追求，还有放荡不羁的生活和桀骜不驯的态度，可自己毕竟是地球联合国的总理，人类文明的外交官，如今却当着外宾的面，被这么一个机器粗鲁的挥舞着机械臂驱赶着，多少有些情绪，笨拙的撕掉了脸上的仿生皮肤，露出底下的机械部件。“这样可以了吧！” 门锁机器人似乎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有模有样的盘着过长的机械手臂，“嗯！” 相比王理仪，卡塔芭拉的“入境审查”显然顺利的多，看似是天生的羽毛下是复杂的军用义体和连接其他设备用的数据线，这对于杉达特的飞行员来说是驾驶“雄鹰”战役必不可少的。门锁机器人的双眼弹出了他们原本的位置，靠着弹簧吃力的保持和身体的连接。”哦哦哦哦哦哦！漂亮滴很呐！让我们一起期待！开——门——大——吉！” 伴随着大门的开启，烦人的审查者也裂成了两半，同时破碎的还有卡塔芭拉将军对这里的最初影响，除了充满涂鸦和标语的小径，这里也有繁华而整齐的大街，原本自己以为奇形怪状的大楼事实上高大宏伟，结构整齐。只是被上面的招牌，灯光所扭曲了面目——具有能蒙骗过自己军用假体的隐形技术。。。这些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呼。。虽然有些小插曲”王理仪的脸回到了过去干净纯粹的样子。“将军，欢迎来到天池社区，请随我来”

对于蓬莱空间站的居民来说，植入一套整合式义体并在上面铺上一层人造皮肤是公认的成人礼，不过这里的人们可不屑于这“保守而传统”的遮掩。他们狂热的开发出各种各样义体并把自己当成实验品，即使这些义体并不符号大众的审美，因此对于王理仪来说，刚才从自己身边经过，用肋旁的机械腿像蜘蛛一样行走的家伙，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物种”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无法忽视的是那有节奏感极强的音乐。这些组成天池社区的重要部分在王理仪这个年纪的人听起来太过吵闹。不过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这是除了各种义体改造外唯一能让他们为之疯狂并称之为“酷”的东西。即使地球上一切有关音乐的知识已经变成了核弹下的齑粉，“吉他” “钢琴” 这些 “原始社会的低效玩意儿” 也已经被智能调音盘所取代，并不影响这里的人们用类似”x" 和“y"的符号代替各种声音，再将这些声音经过处理，就成为了整个空间站最”酷“的方程。于是，即使没有了传统意义上的乐器。天池社区的人民依旧可以像地球上的祖先那样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旋律，而那些被众人所喜爱的，则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粉丝，最终汇聚成了”百家争鸣” 的场面，浓缩在这地球联合国著名的娱乐圣地，吉尼斯大道上。过去，王理仪常常告诉儿子不要来这个鱼龙混杂，充满狂热身体改造者的地方，不过为了确保这次去杉达特星的外交顺利高效。他不得不强制自己欣赏着无法认同的音乐，观察者大街上的众人。是那个在街边搭起舞台，用两条手臂以及上面的小机械臂演奏的人？还是他身边，背后的人造裙摆华丽的如同星空的舞女？亦或是那个浑身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歌手？当一阵欢乐的呐喊从天空中传出，王理仪看到了此行的目标人物。

“更大！更好！更高效的地球联合国！呜呼！”

那是一个24或25岁的年轻人，一头蓝灰色的杂发。穿着褐色的短裤与棕色的短袖，却故意把衣服弄破一半，。露出里面灰色的金属光泽，以人造夜晚为背景，正在和其他人一起上演一场星际时代的城市追逐戏，他的小腿之下已经没有的双脚，取而代之的是用磁悬浮科技打造的一块板，帮助他穿梭在广厦之间，灵巧的躲闪着对手的发射物，同时不忘故意靠近他们，让自己估计做出的那副滑稽嘴脸搭配贴脸开大的特技发挥出最大威力。当三维广告中的佳人将手中的花瓣吹向远方时，他纵身一跃，似乎是将自身交给了这阵香风，伴着骄傲的狂笑飞向下一个楼顶——这样的技巧未免缺乏创意，对手已经等在了他的目的地，然而他们没有等到他们想要的目标，甩给楼顶的傻冒一个嘲讽，年轻人的背上伸出八只机械手臂，钉在大楼的墙壁上，随后空中潇洒转体，大师华丽落地，大街上的演奏者和行人们瞬间掌声如雷鸣。异口同声的喊出在这里最受欢迎的名字。

”林福仁！林福仁！林福仁！“

”嗨！外交官！” 一阵略带嘲讽的问候从王理仪背后响起，他急忙回头，却没看到来者，笨拙的收回注意力，又因为当面的一个响指吃了一惊。“我知道你很急，但我不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失礼します（失礼了）！” 不等王理仪开口，林福仁已经摇着滑板离开了。留下尴尬的外交官将满腹牢骚和话语硬生生憋回去，最后变成一个无奈的一笑——如果说这里是义体和音乐构成的童话世界，那林福仁就是最自由的精灵。没有人能向他这样让彼得101控制的子个体整天因为治安问题追着他满空间站跑，但也找不出比他更厉害的义体改造专家。即使是他的父亲，科学总长，林长德。

不过虽说尴尬，但当他看向卡塔芭拉将军的时候，对方脸上的吃惊和赞叹让他知道参与这个年轻人的胡闹并不是浪费时间，与杉达特的外交不仅是政府的外交，而是地球联合国和杉达特文明的外交。王理仪知道自己可以放心的和这位将军一起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畸形秀。

这个称呼来源于天池社区外面，那些”老套无聊的原始人”。然而参加舞会的人们出于嘲讽和自傲，欣然接受了这一“昵称”，不过在王理仪看来，这样的名字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进入空间站最大的娱乐中心，穿过王理仪平时喜欢享受咖啡和阅读的地方，已经有零零散散的身体改造者出现在进入舞池的通道中。而当舞池的大门打开后，那黑色的巨大房间内已经涌动着不安分的灯光和音乐。特定节奏的拍手声，鼓点，和金属零件碰撞的叮叮声。在舞台的美女DJ手中已经构成了足以让普通居民和改造者们同乐的音乐。王理仪望向舞台，黑色的双丸子头，自鼻子以下按照旧日地球防毒面具样式打造的仿生体。虽然失去了双唇，但天池社区的人们更喜欢她那合成过的笑声。事实上，光是那品红色的眼珠中游荡的笑意已经让人陶醉，这是地球联合国最受欢迎的艺术家，山田早合子。比起她姐姐激进的旋律，王理仪更喜欢她的那张《安抚》专辑。看到自己曾经青睐的歌手，王理仪放心的带着卡塔芭拉坐在了二楼的观看席。舞厅内的旋律虽然节奏感很强，但他知道，比起后面来说，这已经算是安静的了。随着奇形怪状的身体改造者越来越多，舞厅内的旋律却越来越慢，越来越弱，伴随着普通人逐渐知趣的离开和改造者们越聚越多。山田早合子开始将一些声音淡出，加入新的声音，构造出她最擅长的长音，如同无言的吟诵，预示着风暴的到来。

“啪！”

一记响亮的鼓点激发了压抑的气氛，三道灯光扫过全场，然而他们并不仅仅是为了营造气氛，卡塔芭拉吃惊的发现舞池的地板上出现了激光扫过的痕迹，和一些肢体破碎的倒霉鬼。一个不明飞行物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把抢过了早合子的调音盘。“啊哈哈哈！晚上好！天才社区！晚上好！蓬莱空间站！” 带着狂笑的问候，呼喊出被政府强制取消的，天池社区最早的名字，狂妄的声音出自早合子的姐姐，山田百合子，原本和妹妹一样清秀的她现在已经被她自己改造成了一个噪音狂人。说不清到底是磁悬浮超大型调音台上长出一个人，还是一个人的下半身长出了一个UFO。两个耳朵变成了大功率音响，身上伸出的机械臂狂躁的伴着调音台的旋转操作着上面的按钮。看着卡塔芭拉合不拢的喙，王理仪偷偷摸了一把汗。是的，在任何快感都能像输入电脑的数据一样输入大脑的天池社区，唯有这样狂野的舞会能带来足够的刺激。这不仅仅是为了娱乐举办的蹦迪，也是检验各位改造者成果的实验，舞池开始随着节奏上下起伏，其中一部分逐渐隆起，早合子那双改造过的小腿爆发出超人的力量，轻轻一跃便抵达了姐姐用旋律构造的高峰，成为了可望不可及的领舞。等待着那个能攀上高峰，拥有实用而又美观的义体之人。看到妹妹就位，两姐妹合作奏出了舞会的第一曲，姐姐青睐的节拍加上妹妹擅长的长音，舞池的地面开始如同波涛上下起伏，等待许久的改造者们欢呼着跃入其中，舒展开自己身上的机械腿和机械臂，挥舞着各种奇形怪状，只有发明者才知道用途的玩意儿。乘着这欢乐的波涛不断向着早合子所在处冲锋。王理仪无法欣赏这样的音乐，卡塔芭拉也不是很适应这异国情调。好在观赏台装有隔音设施。他们可以安静的观赏着舞者们的动作。那个满身机械手的家伙自以为自己浑身都是着力点，可很快就被波涛一样舞池蹂躏成了随波逐流的铁球，最后抵着舞池边缘，被一阵波涛拍碎。另一个有着粗壮机械臂的似乎笃信重剑无锋的道理，与其说是在跳舞，不如说是在击打浪潮，很快他和他笨拙的手臂就被舞池轻佻的抛了出去，摔在地上变成零件和碎片。这些失败者们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们天生的有机身体大部分都已经被自己研究的义体替代。在不缺物质的地球联合国，重新打造修理并不是什么难事，然而舞会后的修理和接下来顶着他人的嘲讽再想出新设计的这段时间，会让他们觉得还不如就彻底把自己拍碎来的好。卡塔芭拉将军看着之前自己遇到的青年，林福仁的设计显然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他结实的手脚替换成了金属打造的仿生体，背后藏着一个蜘蛛背包可以在需要的时候伸出八只机械手臂。此时正优雅的迈着步，与早合子的动作完全同步，在舞池的地板上快乐的滑翔着。一曲完毕，胜者笑，败者叫。百合子的手臂开始在调音台上快速移动。强而有力的节奏伴着机械破碎的噪音，短路的火花和人们的狂笑将这场舞会推向了高潮。音乐的狂热，旋律的沸腾和舞池的变换都无法阻止林福仁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一边不断靠近山田早合子所在的高峰，当他人还在挣扎与山田百合子越来越快的节奏和山田早合子越来越抒情的旋律，以及随之而来的，舞池地面与灯光毫无规律的变化和突然出现的障碍。他却自得其乐，闭着眼睛，轻松的转体，舞动。仿佛这一切都是专门为他准备的。音符在动听的方程上不断加入变换，场上的幸存者也越来越少。很快，在山田早合子的后面，林福仁成为了大家的新领舞，早合子放弃了手臂上的简易调音盘，转而打开背部拿出了更正式，功能更全的型号。姐妹俩的合作与一众舞者一道，将这场盛会推向了永不熄灭的高潮。

“这种东西啊，其实根本没必要” 回到自己满是电线和各种改造设备的家，林福仁像个猴子一样，在这钢铁丛林中攀爬。采集着其中的线路和零件，接到自己身上。“我承认，百合子是最棒的乐手，可是自从我参加以后，哪一次不是我获胜呢？” 林福仁从半空中轻巧的落下，身上已经插满了各种线路，随手摆弄下身边的设备，天花板上的机械臂开始拆除自己的义体和金属外壳。“王叔你说吧，带着这个鸟人来找我，是不是要带我去他们母星？” 对于把自己亲爹叫做“老登”的林福仁来说，这句轻蔑的“王叔” 已经是他最大的尊敬了。王理仪尽可能把不满埋入心底，庆幸对方并不像拉米尔那样有读心能力。他示意卡塔芭拉将军稍候，自己随着在流水线上移动的林福仁。进入了里屋。“ 你怎么知道的？这都是政府内部信息。” ”我怎么知道？“ 乘着自己的脸被移除前，林福仁把手指插进嘴里，使劲儿掰扯嘴角，做出了最后的鬼脸。”你觉得那个老登的嘴能严实？六！” 王理仪明白这个结尾并不仅仅具有代数意义，而是“套他的话比修理三级助推器还容易，我告诉你，我不去！” 的简写。他摸了一把脸，试图重整旗鼓，告诉这个年轻人基本的尊重。“不管他做了什么，他到底是你爸爸。。” “别和我提他！” 李福仁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而尖锐。不仅是因为正在脖子上忙碌的机械臂，也是因为他激动的情绪。“我根本不是他儿子！我不过是他身上分裂的一个细胞罢了！只是因为政府的人因为没有家室而弹劾他，他就用自己的基因和克隆舱造了我！要我跟他感恩戴德？我还不如去感谢当初弹劾他的那个家伙，不然啊！我还不知道是个啥呢！这个不说，他也从来没有养过我，除了基因片段，他给我的就是我脑子里的那个装满各种数据和理论的辅助记忆体！” 林福仁滔滔不绝的谩骂着，直到自己的声卡冒出“兹！” 的一声。王理仪又摸了一把脸。安抚自己作为父亲的心，重新回到一个外交官的状态。林福仁的话虽然有些激进，但也是不争的事实，六岁就开始独自生活的他靠着“爸爸”留下的学术资料自我学习，让他年纪轻轻就获得了远超他人的成就，但代价则是他的心智这些年来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成长过。整日沉溺于他人的称赞和舞厅内的快乐。王理仪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作为长辈虽然忍不住说教，但更希望自己好友的孩子可以真正获得成长。在他思索期间，机械臂已经完成了造出了一个“新林福仁” ， 之前的“舞林高手”变成了带着黑色村头和正常皮肤的普通小伙儿，只有右臂和右腿还闪烁着富有个性的金属光芒。“我可不像他！活脱脱一研究机器 ！看看我 ？ 这才是‘活人’！” 林福仁得意洋洋的转了一圈，“怎么样？我新研究的，这可不是仿生皮肤！这是人造肌肉！王叔你不是总理吗？叫个治安子个体过来呗！咱们比比！” “福仁，你真的不去？” 林福仁转圈转到一半，听到王理仪的话，定在了原地。背对着外交官。“我常和我老婆说要是我儿子能有林福仁这般才华，将来必定是全人类新一代的先驱。我本来是想你在空间站经历了那么多‘没好的回忆’，也许带你去个新环境对你有帮助，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只能找别人了。” 使出一招欲擒故纵，王理仪准备离开。这下等到林福仁急了——新环境！他早就知道卡塔芭拉将军身上的军用义体以及他驾驶战机时使用的意识融合技术。利用自身的义体去操纵其他机械设备，这种技术他怎么不想了解？他转身正想挽留。却被王理仪接下来的话打断了。”我最近在选择我们空间站的第一批外交使团成员，像杉达特这样的文明我本来觉得通晓义体的你会和他们有很多话题的，既然这个常驻大使你不愿意当的话，那我再去选别人吧。”

身后传来了林福仁无奈却开心的笑声，王理仪逐渐停下脚步，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姜还是老的辣！小兔崽子，学着点吧！

“你这个老六。。。。”林福仁摸了摸脸，“真六！”

这是第一次地球联合国的飞船将要飞出星系，进行超光速折跃。技术人员和彼得101已经把整艘“叩门者”号飞船翻了个遍。加固结构的同时还增设了内部装饰，现在除了安装着舰桥的船长室与乘客室外，还为未来可能出现了签订协议和外交谈判设计了简单而正式的会客室和会议室。同时在各处的墙壁上安装了机械舱，里面由彼得101控制的子个体会在紧急时分启动，当李福仁一伙人抵达星港环时，“叩门者”号已经比王理仪当时前往茉约星时大了一圈。“外交官，欢迎登船。” 一台 “甲胄” 已经在登舰口等待，“呦！彼得爷爷！” 林福仁快步上前，“今天还要检查我的有机成分嘛？” 他故意凑得很近，慢慢打开胸膛，一层层的机械结构下面，是被各种维生设备缠绕的，还在跳动的心脏。“看到没？合法的哦，我没有完全变成像你这样的机器人哦。更新的是义体，不变的是‘真心’ ！哈哈！” “甲胄” 没有理会林福仁的挑逗，不仅是因为没有可以瞪他的眼睛和没有可以脸红的皮肤。只是保持着一贯的青灰色金属皮肤，跟随外交官登船。“哎？怎么脸色铁青啊？叫你爷爷叫老了？你从‘联合国’ 活到了‘联合’ 国。叫你老是尊重你 ！” “好了林福仁，准备出发了” 即使自己完全不能感知彼得101的情绪，王理仪依旧担心彼得101弹出“甲胄”手臂内的微型导弹，将林福仁的脑壳炸成渣。

“叩门者”号伴着引擎的轰鸣缓缓上升，“轰‘的一声冲向了星系边界，再一次代表全人类，冲向一个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