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話無態度，也是另一種暴力

在 Elon Musk 最近關於 AI 訓練方向的發言中，他表示：

“It’s important that AI is trained to be truthful, & not to be politically correct. Political correctness is often simply not true, & that means you're programming AI to lie, & I think that will backfire very badly. Honesty is the best policy.”

這段說話一出，即刻在 X 上引起很多共鳴。
Elon 一如以往：敢講、直率、打中癥結。他說︰AI 不應該學人迎合，只應該說真話。

表面看，他很像講出一個常識式真理。
但當我以一個對「說話方式」有要求、有責任感的人身份去看他這段說話時，會發現他說的雖然是真，但不夠深層。甚至，可能將語言用錯方向，變成另一種暴力。

1. "AI is trained to be truthful"，這句本身就不夠誠實

你和我都想 AI 誠實，但問題是︰「誠實」不只是只有一種。

Elon 所說的「誠實」，其實只是一種：
1. 資料來源正確與否？
2. 邏輯有沒有錯？
3. 有沒有說出事實？

但除了「對不對」，我們還需問：

• 你在甚麼情境下說？

• 你從那個角度說？

• 你這樣講，會不會再傷害已經受過傷的人？

• 你懂不懂承認「我可能不明白某些人的經歷」？

簡單說，誠實不等於說甚麼就說甚麼，誠實是有立場、有態度、有顧慮。

2. "Political correctness is often simply not true" — 真？假？

Elon 說：「政治正確很多時都不是真的。」
這句是整段中最煽動性的。

我認同，政治正確有時變成口號、有些內容是假、係為了迎合。
但不可以因為這樣，就將所有「政治正確」打成謊言。

政治正確，在某些時候，其實是社會裡面一班被邊緣、被歧視、被壓抑嘅人，用來保護自己免受語言二次傷害的一道防線。

你未認真面對一段歷史、一種痛苦之前，不應該用「我只是講真話」做擋箭牌，去說一些冷冰冰甚至侮辱性的說話。

有時說真話不代表你有勇氣，
只係代表你冇同理心。

3.「不跟我的說法，會出事」— 那種出事？

Elon 最後一句係：「......that means you're programming AI to lie, & I think that will backfire very badly」

佢將語言說真話與否，簡化成一個 yes/no 選擇題。

但 AI 是否說得好，其實不是睇答得正確與否，
而是看它懂不懂以下三件事：

1. 說話時背後用何種心態、甚麼立場說？

2. 說那句說話，對象是甚麼人？背景是甚麼文化？會不會再落井下石？

3. 它懂不懂承認自己有時理解不足夠？會唔會願意停一停？

誠實不應該是一種直線攻擊，應該是一種有意識的選擇：
「我說這句說話，是為了誰？會不會傷人？會不會無視背景？」

4. "Honesty is the best policy" 是否真理？

表面是真，但實際上是語言上偷懶。
「說真話」聽落光明正大，但實情是︰甚麼是「真話」？

• 結構誠實︰這句說話資訊正確與否？

• 情境誠實︰說給誰聽？他會如何接收？

• 系統誠實︰背後的語料有沒有偏見？你承認了嗎？

• 態度誠實︰你有沒有承認自己未必理解對方？

誠實不伯金句，是功夫。
是要逐句逐句，在人與人之間，慢慢建立信任。

5. Elon 已經說得很好，但未足夠

我對他說法的整體評價如下：

• 誠意︰有。他不想 AI 被虛偽語言操控，亦願意說出矛盾。

• 深度︰未夠。他只說出第一層「事實」，冇說「怎樣去說」。

• 風險︰高。他可能無意中鼓勵「說甚麼都可以」式的語言暴力。

• 身份定位︰他是勇敢反對語言假面具的人，但未成為真心為語言負責的人。

你可以如此理解：

Elon 懂得拆解語言虛偽的牆，
但未懂得砌一個有態度、有方向、有責任感的語言屋。

最後，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

未來 AI 不止會說話，他會寫文、會陪你聊天、甚至會教你的小朋友。

你想它只是識說「真話」？
還是，你想它懂得在複雜情況下，
選擇一種不傷人、有立場、有同理心、有誠意的方式，慢慢說出一段真實？

反政治正確，不應該變成冷血誠實；
真正的誠實，要連帶語言背後的態度、責任和勇氣一起計算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