羚羊 11
十一月的风已经很凉了,从风衣的领口里钻进来,秋天以后深夜回家就不再好过了。
程映桐抬头,一树鸡爪槭已经尽数枯萎,变成小小的黄色叶片。她将冷冽干燥的空气吸入鼻腔——这是z城的秋天。
从地铁站走到家不过五百米,电话那头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说话,只有和从前一样的,她称之为灯红酒绿的噪音。那边是王蔷,她的亲生母亲。
母亲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两边沉默地对峙,类似的场景不知是第几十上百遍。等了会儿她开始不耐烦,心说二十年过去,两个人怎么都没一点长进,但她也不愿做打破常态的那一个,没被占用的右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又摸出火机。啪,火苗燎起来,她随着呼吸带进一口烟,望着烟雾在眼前升起,远处高架上的车灯驶近面前的浓雾里,又从另一头钻出来。
自己这三十六年,过得真是虚无。她想。然而还没有几辆小车扎进浓雾,那边先撂了电话,留下一串滴滴答答的电子音。
她拐一个街角,走到巷子口。她的邻居都是看中菜场地段的老人家,睡得早,这个点往往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听到自己倦怠的脚步落在水泥地上,透过高高的鞋跟仍然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走到单元门口,她猛然看到那里蹲着小小的一个人。她走近一看,是苏谨。
「程律师,你回来了,我以为要等你到末班车。」
程映桐看看表,夜里十一点。再回过眼神时,她是蜷缩在一把一直堆在楼道里的小板凳上,「怎么又找来这里?」
「程律师。」苏谨抬起脸,但眼神闪烁,似乎很不安的样子。她小声说:「发生了点事,我不知道要去找谁,只能来找你。」
程映桐知道八成是她看到了帖子,犹豫了一下,说:「上楼吧。」
这栋楼一楼和二楼的楼道灯是坏的,不过她早走惯了,不用灯光的指引也记得需要在哪里抬脚。但苏谨显然不是,她走得很慢,几乎在黑暗中摸索。身上不知道有什么在晃荡,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回荡在楼梯间里。
程映桐在转角处停下来,楼道感应灯的金属按钮里亮着红色的一小团光,她把手指放到按钮上,于是昏黄的楼道灯亮起来。她趁着那光往回看,苏谨刚刚走到下面那层的转角,她今天穿了灰色的T恤和牛仔裤,叫人觉得眼熟,裤脚下面是一双很像她会有的皮鞋——皮鞋头上有一段银色发亮的穗子,跟着她的脚在鞋面上晃荡。光线在上面淌过去,像没拉好窗帘的房间里漏进来的一丝光线。
她站在原地,等苏谨走上来。
怎么会让她来第二次呢?程映桐心想。第一次开门是为了换伞,那么第二次呢?大概是喝多了酒,自制力总归涣散吧。
她们俩的交集越少越好,最好是一辈子都没有。人和人有接触了就会像皮屑那样,自己无知无觉,但一抖床单就发现其实掉得哪儿都是。
她就这样一层一层地走,帮她打开灯,然后一层一层地等她走上来。苏谨走到了她面前只剩两级台阶的地方。她背后是长长的楼梯,影子也拖得长长的,和转角处的黑暗接壤。
「程律师,怎么不走了?」
「没有。」她回答说,转身踏上通往五楼的台阶,楼道感应灯幽微的火苗亮在那扇紧闭的防盗门前。
程映桐踢掉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示意苏谨拉上门。
接着感应灯的光,她赤脚踩进去,打开客厅那头的落地灯,光线把整个家装满。她回头,苏谨仍然站在玄关处,手臂直直地垂着,手指勾着她的那只帆布袋。程映桐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口,苏谨却先说话了。
「他应该死了,」苏谨抬起头来,「梁岐,他一定是死了,对吗?」
「是。」程映桐朝她走去,她看不清苏谨脸上的神情,于是顺手把厨房灯也打开,「怎么这么问?」
「本地论坛上冒出来个帖子,像是他写的东西。」苏谨拿出手机,打开论坛给她看,「我只看了末尾几条,确实都是我去过的地方。」
程映桐拿出自己的手机来,帖子已经窜升到本地论坛热度最高的位置,有了几千条回复。她从玄关柜拿出一副夏天的拖鞋递给苏谨,「进来说吧。」
「喝点水?」
她从边桌旁边拧开一瓶水递给苏谨,苏谨喝了口水,皱起眉头,说,「好凉,我想喝热的。」
程映桐便起身去厨房,问她,「热茶好吗?」
「好。」苏谨说。
她在流理台上放袋泡茶和咖啡的木架子前驻足,从一排茶包中挑选了桃子味,又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等她出去时,苏谨正窝在沙发的角落里,看着厨房门发呆。她这次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她的衣服眼熟,因为那和那个晚上韩玥穿过的衣服是一样的,灰色长袖T恤,一般人不会用来单穿的基本款,配上暗色牛仔裤,让人能够像一滴水一样融入人群。只是苏谨的栗色卷发,或者她那双大得出奇的眼睛,让她仍然显得很耀眼。
苏谨看她走过去,眼神动了动,伸出手来接水,脸上的慌张神色已经消散了大半:「谢谢。」
「这衣服,不是你的吧?」她指指T恤,在直角的沙发位坐下,两个人的膝盖快要靠在一起。
「嗯,沈警官怕我被媒体认出来,借给我的。」苏谨喝了口茶 ,小声嘟哝一声「桃子味啊」,然后抬起头看看她的杯子:「你自己只喝白水吗?把我当小朋友哄。」
程映桐把脸凑近杯子,那杯白水好像让身体周边都感觉温暖起来,在一天生活中紧张僵硬的肌肉,也在这时渐渐松弛下来,「不是,我也喜欢桃子味。」
苏谨听到这个回答笑起来,脸上漾出浅浅的酒窝,「大律师也喝桃子茶。」
「嗯。」
「你又在手上备忘了。」苏谨指指她虎口的位置。
「不是,这是新长出来的痣。」
苏谨抱回自己的杯子,这会儿开始皱着鼻子,「你身上又是烟味又是酒味的。」
「刚应酬回来。」
苏谨说,「原来当律师也要应酬。」
程映桐看她没有别的话讲了,于是说:「早上看到媒体报道,我不知道你竟然还是画家。」
「画少女漫画的,算不上是画家吧,律师。」苏谨笑,「再说我也很久没画了。」
「为什么不画了?」
「我年轻的时候,是真的幻想我跃出窗台就会飞,会和海王星王子谈恋爱。但有一天我知道了跃出窗台会摔死,说自己来自海王星的人一定是骗子。我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画了。」
「不过你知道吗,理论上海王星人会习惯这里的,海王星的重力只比地球大10%。他可以在这里正常行走,只是有时候可能会不小心蹦起来。海王星上要164年才会轮转一次四季,真是太寂寞了,他在地球一定会过得更开心……」
「嗯,我还去逛了你漫画网站的留言区,看到你在那里写了这个知识点。」
「你这样很像跟踪狂诶,律师。」
「其实梁岐是从漫画网站时期就开始跟踪你的。」
「嗯?」苏谨露出不解的表情,「什么?」
「梁岐会开始跟踪你,起点不是帖子里说的影迷会。留言板上我见到一个ID,他在你停更之后还是持续来留言。」她打开手机上的网页给苏谨看,「本地论坛的这篇帖子,写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是12月15日,在那之后他就不再出现在你的网站了。」
「所以起点不是舒芙蕾?」苏谨真的觉得好笑似的笑出了声,「我第一次和他见面,他请我吃舒芙蕾。其实我不爱吃松饼,但我忘了舒芙蕾只是加奶油的松饼。我总是会觉得,要是当时我记得这个知识点就好了,那样后面的事情就全都不会发生了。」
「我真的很恨那天的自己。如果我不是因为忘记了舒芙蕾就是松饼,是不是就不会和他去吃东西,我就不会认识他。那么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不是因为舒芙蕾。」
程映桐摇摇头。
苏谨张着嘴,看起来有点哭笑不得,「结果我还恨了舒芙蕾好几年。」
「舒芙蕾没有什么过错。」程映桐往后靠在沙发上,「你也没有做错什么。」
「刚刚我进地铁,打开手机就看到这个帖子,第一楼就是舒芙蕾,我就又想起当时的事来。比起恨他,我更恨当时的自己太蠢、太好骗。刚才来找你的路上,我也很想卧到地铁轨道上去。」
程映桐本来只是思忖着一些安慰她的语句,听到这话,转过头去,听一种很沉重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苏谨。」
她看着程映桐笑了一下,「没关系,就是那一下而已,现在已经不怎么想死了。」她的目光接着飞快地掠过,「而且程律师,明明,你比我更不想活。」
程映桐看着她,她低着头说,「不是吗……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的——帮别人杀人……你是律师,你有一百种方法帮我,不是吗?即便那些方法不能斩草除根。」苏谨的目光仍然闪烁游移,像一只蝴蝶那样,偶尔扑闪着落在自己身上,飞起来转一圈,又回来落下。
「不早了,再不走的话你就要错过末班车了。」程映桐站起来,把放在阳台门边的暖风机打开,机械的白噪音响起来,这让她感到安全了一点。
「天更冷了,比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苏谨不接话,只是看向窗外,「你看,四季会变化,过两天这些树的叶子就会掉光。但没关系,来年春天它们又会发芽,长出新的叶子来。」
「活着是很好的,虽然有时候我也感觉不到,但我也想让你好好活着。」她又听到苏谨说。
「程律师。我是漫画家,虽然是蹩脚的少女漫画。如果在一篇漫画里,这个夜晚可以无限拉长,但在现实中它很快就会结束的。我一直知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不要赶我走,不要连这个晚上也夺走,好吗?」
程映桐随着苏谨的目光看向窗外,离这里不远处就是热闹的夜市街,依稀可见蓝红的霓虹招牌像一只手伸在空中,那是一家开了二十几年的粤菜酒家,总是开到最晚。而在她转过脸去的这一刻,「啪」,霓虹在那一瞬间刚好灭掉。
这是这个城市无人在意的,一个仍然装满了不同人各自烦恼的普通的夜。她和苏谨虽然犯下了天大的事,但在这样一碗浓黑里,仍然是微不足道的两个人。黑暗总是吞掉所有秘密。
她于是点了点头。她又听到苏谨说,「程律师,看在只有这一个晚上的份上,都告诉我吧。」
「我……」那些话在舌根底下埋了数年,几乎已经生出了根系,苦得她说不出口。她只能换一个开头,说,「那个人是我继父……二十年前的事了。」
鼻头涌起的酸涩一下子堵住呼吸道,没有办法说话。她试图平复呼吸,但好像在暴雨天举着伞试图不让身上被打湿那样徒劳。她后悔开这个头了,想着怎么把话说下去,这时她听到苏谨说,「程律师,你在发抖。」
「过去一定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苏谨从暖光的角落走过来,她拉住程映桐袖口的下缘,「你看起来很痛苦。如果没准备好的话,今天不说了,我也不听了,好不好?」
但程映桐还是说了下去。痛苦的时候就不说,这不是她的习惯。「我和我母亲站在法庭上,我是被告,她是控方证人,平心而论,她没有提供什么对我不利的证据,只是说她常年在外,不了解我和继父之间的事。但我看到庭上她站在我的对面,就觉得自己被生身母亲背叛。我一直觉得虽然她不在,但她一定会保护我吧——但她偏偏站在对面。」
「开庭之前她总会给我打电话,先是说她懂我的痛苦,是她疏于陪伴,但说着说着,就说到家丑不外扬,问我是否肯不把继父做的那些事说出来,这样她就去找检方疏通一下关系,即便我被判有罪,也不会重判,之后也还有减刑的机会。我一开始只知道哭——后来我说不可能,我不可能认罪。」
她忘不了那段时间旅馆的天花板,接完母亲的电话之后她就大哭,哭累了就爬进被子昏睡过去,然后爬起来吃东西,洗干净脸,然后出庭。
程映桐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只有粗重的出气声从自己的鼻孔发出。「你知道阳光照在大厦的玻璃幕墙上,产生的那种反光吗?」她面对着玻璃门外的黑夜,回想起每天到公司的那栋甲级写字楼门前时,身周被那种蓝汪汪的反光笼罩的时刻,「看上去很明亮,但如果真的走进它的光斑里,却会发现是没有任何温度的。」
「我觉得我母亲给我的东西就好像那种光斑,它有颜色,也有亮度,看起来无限接近真正的阳光,但它不是,这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知道。」
「我总是想相信世界上没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但是这么多年,我真的很难得出她爱我的结论。」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耳边的世界因为缺氧而渐渐变远。
「五次开庭,她一直在等我忏悔的眼泪,等我认错。那时候我对她说我永远不后悔,绝对不回头。但你知道吗,我还是会后悔,我会想,如果当时我听她的话认错,她是不是就会给我真正的爱呢?」
「多可悲啊。」
她突然感觉右手被放了几片柔软的纸巾,而左手被苏谨拉住了,她擡起头,几乎同时慌忙地挣脱。
「是我,程律师,是我。」
程映桐看着她,她有很多问题,是你怎么了?我们也只是见过两次而已?苏谨的目光焦点在她的两只眼睛中来回流转,程映桐感觉自己的左手被她的两只手包裹住。但她盯着盯着就感觉自己的整条手臂放松下了,由着左手被她牵过去。
「没事了,都过去了,不会有事了。」苏谨这样说着,自己的右半边身体也被她揽入怀中。
「真正的爱……是好像独角兽那样珍奇的动物,是只有见过的人才相信存在的东西。没见过只能说明我们是普通人,并不说明我们过着很凄惨的生活。」她听到苏谨说,「人总是需要希望,所以在没有爱的时候,我们才会去抓住爱的反光。」
「但……」后半句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程映桐闭上眼,感觉落地灯的灯光要刺破自己这层红彤彤的眼皮,谁不想要呢 ,那种珍奇的,真正的爱。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今天的自己特别多话,理智的堤坝已经崩溃。苏谨是谁,这些话从来都没有对人说过,怎么偏偏会对她说?
但她一边又回答自己,苏谨,苏谨是她这个房子第一个真正的客人,是画海王星之恋的漫画家,是相信爱情随时会降临的少女,是……是她的共犯,她的同谋。苏谨的身体很温暖,隔着她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还是能感受到透过来的温度。她的个头跟自己差不多,两个人贴在一起,下巴刚好都搁在对方的肩头。
「别乱动啊,我肋骨还在痛。」她听到苏谨笑着说。
「嗯。」她静止下来,接着身体又随着苏谨的呼吸开始轻轻摇晃。
这是在拥抱,她突然意识到,接着笑自己在意识到些什么。但她很快又和自己的意识到和解了,因为她想起来,这似乎是她成年后第一次收到的拥抱,虽然只有半个。
苏谨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把自己的手握得很紧。靠得太近了,她身上那股草莓香水的味道钻进鼻子里。
「对不起,我的头发…不大好闻。」这时候她闻到了自己头发的气味,夹杂着烟草臭味和酒的酸味。这是她习得的成人世界的规则,唯独和苏谨在一起的时候,她会想拿一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把那一切打包起来丢掉。
她也想回十七岁,放学后和同学去校门口精品店买一小支草莓味香水。
可惜草莓香水不是她的十七岁。她的十七岁是洗完澡之后,推开浴室门,却发现他坐在工作台前朝着浴室门的方向,就着门缝里透出来的氤氲水汽手淫,对着她露出餍足的表情。
她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因为泪水而蒙上一层光,落地灯、茶几、墙角的马醉木,好像为这寻常的景象铺上一层温暖的柔光。
「程律师,天就要凉了,会一天比一天凉。我能给你的温暖只有这么一点,但它是真的。你要记住啊。」苏谨的话把她又拉回现实中。
「我们两个认识,就是为了互相舔舐伤口么?」程映桐听到自己的声音闷闷的,在苏谨瘦弱的肩头回声。
「为什么不可以呢?」苏谨的话听起来总是带着些孩子气,「程律师,我绝对不会站在你的对面。我们两个都清白,或者我们两个一起下地狱。」
「下地狱倒不至于,顶多是下监狱。」程映桐笑了一下。
她感到苏谨的双臂又收紧了一点,「不,我们都要自由。」
很快她发现苏谨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于是离开她的肩头,去看她的脸,「是我太冰了吗?」
「不是,程律师,只是肋骨太疼了。你要怎么赔我?」她又笑。
她拉着苏谨的手到卧室床上躺下,拿了止痛药片给她:「就在我这里休息一下。」
「警察那边会不会……」
「没事的,放心睡吧。」程映桐说。「明天早上十点半立法院举行跟骚法的公众听证会,我会去发言,所以一早就会走。你走的时候带上门就行。」
「好。」
她的卧室窗帘很厚,屋里很黑,只有床头那盏蘑菇一样的夜灯发出一点昏黄的光。那止痛药中有镇静的成分,按理说会让人很快入睡,但黑暗之中她看到苏谨的眼睛仍然睁着,看着自己,于是轻轻摸了她的发尾,说:「睡吧。」
她听到苏谨含含糊糊地说:「不要走。」
「我等你睡着再走。」说着,她便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来。
苏谨轻轻「嗯」了一声,想要转过来面朝她,压到伤口不禁又轻轻呼了一声痛,只是药效大概已经发挥作用,喊出的那声痛好像也隔得远了一些。
她又爬起来坐在床边,把手放在她的发顶抚摸了几下,看她的眼睛慢慢闭上了。倾过身去关掉放在另一侧床头柜的夜灯。
然后她又在黑暗中坐了会儿,听到苏谨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沉重,于是关上门,又回到自己的客厅去。
客厅还是那样,沙发、落地灯、书桌、马醉木,突然程映桐感到心里巨大的空洞。这个家蓦地被这个夜晚的温暖填满,只是她不敢分辨这是真实的温度,还是大楼玻璃上的反光。
但会过去的,她又要一个人留下来面对夜,面对噩梦,面对面包的发酵也填不满的无穷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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