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玉簪
外戚家门楣森严,石狮踞门,檐下瓦冷,仿佛连风都静静的。
那年她不过十二岁,因家中风波,被父亲送到这里避祸。大门在她身后沉沉阖上,自此,她再未见过父亲回首。
她抱着包袱站在台阶下,抬头望那朱漆牌匾,眼里既无惧意,也无泪光。
只是小姑娘掌心紧紧攥着一物——一支白玉簪,簪尾刻着极浅的兰花纹,是母亲在病中亲手交给她的:“你若有一日走得很远,就把它戴上。它会记得你是谁。”
可这支玉簪不适合她——温润、文弱、典雅,皆非她将来所需之物。
她很快明白了。
外戚家养外孙女,不为慈心,只为笼络亲恩,待其长成,便可联姻铺势。
她年少时清瘦寡言,不招人喜,也不被重视。反倒因一句话顶撞姨母,被罚跪雪地,生生发了高热,三日不醒。
再睁眼时,她笑了。
笑自己从前竟曾指望谁护她。
她不再争风头,却开始记人情、记言辞、记来人习性。每年京城士族宴,她不发一言,却能一语道破谁暗斗谁结亲。
十三岁,她为表妹起草祝词,被外戚长辈随手拿去在士族面前炫耀。
一字未改,赢得掌声,却无人知那是她写的。
她不争。
十四岁,她以“林璟”为名,寄出一篇议策,三日间传遍京中文坛。策中有言:“才不在名,势不在表,局之所向,止在其心。”
十五岁,士族议她、猜她、暗查她出身,却皆查无所果。外戚家起了些心思,想将“林璟”之名收为己用。
她只是淡淡笑了。
她不说自己是谁,只继续写她的文,下一策,下一局,如针挑丝线,将那些她无法正面回击的冷眼与图谋,化作一纸风雷。
她心里始终明白:
若不能亲手写下自己的人生,那她就将它写进所有人的棋盘里。
——
夜深时,她常独自坐在廊下,拈起那支玉簪,簪角早已磨得温滑,像极了她表面上的沉静。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那一些锋锐,从未收起。
她只是在等。
等她足够强大,能为自己铺一条无人敢改的路。
哪怕,这路,只有她一个人走。
——
玉簪未曾折断,也从未赠人。
直到多年后,那人执她之手,将她发间旧簪轻轻摘下,换上一支新簪,低声道:
“你愿摘下它,我便知道你信我了。”
她轻笑不语,仿佛又看见雪地里那个跪得发抖的小姑娘,终于站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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