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baby、派对

朋友在市郊的湖邊搞potluck生日派對，來了20幾個人，圍著4台嬰兒推車。

「Awww好可愛～」

「多大了？」

「兩個多月，你的呢？」

「快6個月了。」

「啊好羨慕！」

「你也很快的啦～」

我和N便咧著嘴笑，彎腰逗孩子玩，「你叫什麼名字呀？」知道名字後，念經似的「Arion～Arion～Hey Arion～～」把人家的名字當支貓棒。

圍在一起的人們，抬高八度的聲調，是在說孩子；壓低八度的聲調，是在說工作。毫不意外的，一問便都是軟件工程師，不是工程師的那些也都在科技公司上班。

幾乎想象不出這世上還有別的工作。

聊天都是英文，除了和幾個朋友的媽媽偶爾說兩句話。不太會說中文的ABC女孩也努力，比手畫腳地對一位阿姨說「一日，Tylor，我的baby（拍拍自己胸口），頭上毛（摸摸頭），多！Like，it's all black！」是在說她的孩子Tylor出生第一天，胎毛就非常多，腦袋上一片黑黑的。

我一直敬佩美國人對於聊天的努力，感覺他們對此幾乎具有某種善意的責任感，看見有人落單，便要去找對方說話，尤其是在英語的主場。「忽略」是美式社交里一種很嚴重的懲罰。

野餐桌上排滿了亞洲食物：韓國炒麵和小菜、港式燒鴨和蛋撻、越南春捲、自己做的煎餃、拌豆腐、拌面。氣泡水、伊藤園茶和啤酒埋在冰塊下，和雪糕蛋糕一起放在冷凍箱里。

有人帶來了據說很出名的日本草莓蛋糕，在Costco買的。於是都笑說這附近的Costco比亞洲超市還亞洲。

草莓蛋糕的軟奶油細膩綿滑，糕體非常甜。不知是為了適應美國人口味，還是本就如此。想起日本的和菓子、韓國的羊羹都是極甜的，但搭配綠茶或黑咖啡就剛好。也許草莓蛋糕亦同理。

可惜我們畢竟不是地道亞洲人了，吃著太甜的蛋糕，然後妄圖用甜飲或果味啤酒來衝刷嘴裡的甜味。

陽光很好，風從湖上來，大樹的濃蔭覆蓋著我們。帶去一盒香薰送給生日的朋友，青檸柑橘的味道，覺得會適合出生在仲夏、喜愛明亮事物的她。

離開時N困得快要暈倒，我聽著熟悉的歌，安靜開車。也覺得是累了。現在越來越習慣於室內的溫度、聲音、氣味、光照，如同皮膚。想起森林、海邊、遠行，總是羨慕而不真的想去。

這大概是作為一種生物種屬的退步吧，卻也是作為個人的往前邁進一步——年紀上的。

回家以後沈沈睡去一個多小時，醒來時身體微沈，恍惚不知星期幾。呆呆望著窗簾縫間的灰白日光，以為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