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生與死的二重奏 - Day 2 我還是想當人啊！

聽說在巴別塔建立以前，人類是沒有語言的。那時我們透過心電感應彼此理解，甚至還可以心靈控制地球上百獸萬物，無需語言的負擔，也不需要翻譯與誤會。

那多麼好啊！
而如今的我，仰賴語言維生，重度依賴文字進行感受的整理與傳遞，仍感受到語言使用上的深深不足，無法達到完美的境界。也許是我能力不足，也許是語言這個工具從一開始就帶著裂痕，先天本身就有諸多的限制。無論我多努力經營語句的節奏與情緒，那些不被理解的誤會依舊像能量殘留，在彼此之間游移、黏著、無法散去。

所以如果可以，我會貪心地想要那種更加絲滑的溝通方式：一種超越語言與邏輯、能讓彼此在一秒內交換整段記憶與感受的方式，那種像潮汐般平滑且深刻的理解。同時在與人類互動時，達成溝通目的時，對方因你會心一笑，或是造成傷害，往復的練習，我就會逐漸體會了，不同能量系統交流時，各種努力都是學習跟成長的一部分。

但那也正是，人類在長期有語言狀態的美好之處。

然後再談談體驗。

同時觸及物質與靈性、暴力與儀式，這副身體既是牢籠也是門扉。

人類擁有身體這副載具，太令人矛盾地迷人了，可以同時體驗真實的物質生活，又可以透過不同的儀式，進入魔法世界。它既脆弱又頑強，可以在痛苦中成長，在儀式中轉化，在觸碰中被理解，也在某些靜默時刻裡，與宇宙產生短暫的和鳴。

人類的兩個世界：一個是物質的、飢餓的、會流血的；另一個是魔法的、想像的、靈魂會顫抖的。你站在路邊吃一碗湯麵，卻也可能同時想起了童年與愛情；你在言語中被誤解、在沉默裡被拯救；你走進一場工作或戀愛的磨合，帶著一點野蠻與一點慈悲，在人與人交錯的能量裡，漸漸理解，不是所有的錯都是誰的錯，許多只是不同系統交流的摩擦。

如電腦進入家庭的轉型記憶，有人說，我們正在經歷的某種時代的重構。

有人說，接下來的時代會是「覺醒」的時代，混亂、野蠻、又隱隱透著善意，像黎明前最模糊的青藍時刻。什麼都還沒成形，但空氣裡已悄悄混著光的氣味。

我總會想起童年，那是人類剛學會把電腦請進家門的時代。從沒有，到有；從撥號時刺耳的「嘟嘟嘟」聲，到寬頻帶來的無聲連線。那些卡頓、延遲與斷線，曾讓我們懷疑這到底是不是進步。但後來我懂了，那些不適與混亂，本身就是進化的一部分。

那真要是如傳聞所言，現在的我們，正在經歷某種靈魂的系統更新。在大量資訊與能量湧入的世代裡，我們有時會短暫斷線、有時會當機，但內在其實正悄悄重啟、修補、拓寬。就像我小時候，看著電腦從沒有進入到家家戶戶，從撥號聲走進寂靜的寬頻，那些轉換中的卡頓與不適，後來才懂，那其實是進化。

我從來沒有想要成為其他生物：一隻雲豹，自由又孤獨；一棵老樹，緩慢地記憶每一場雨；或是某種還沒被命名的、潛伏在深海的軀殼，要真是有所謂的六道輪迴，也許終究會靜靜等待某種即將獲得智慧的靈魂潛入。

我相信我已經修了好幾輩子了，雖然還是那名正在接近答案的人類，但我還是願意去追尋。

因為儘管我還無法完全體會其他生物的宇宙觀，但唯獨人類，擁有那種無法預測的矛盾性，在極端痛苦中創造出藝術，在絕望中萌生希望，在破壞與建構之間流轉，帶著各式各樣的執念，去愛，去恨，去祈禱，去書寫。

這種不完美，讓我著迷。這種常常跌倒卻還會想努力變得更好的人類靈魂，是我願意再次成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