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的流動不是交換，是方向感

過去聽說過幾場十分慘的離婚，我原本不懂，那些離婚時選擇不爭、不搶的人，無過錯的、甚至有錢的一方，為什麼要給出自己的一切？現在我知道，那是一種能量的釋放，一種靈魂願意承擔功課的行動。

直到一次又一次讀到《無量之網》裡野牛頭骨的故事。我好像終於明白了，淨身出戶的用意。不是一場自我懲罰，而是一場剝離，那是種卸下責任，屬於強者驕傲離去的勝利手勢，那也是種認清與保護，切割不再正向循環的能量，真的會讓自己變得更好。

那是作者在受到背叛被騙走所有錢財後，遇到部落長老分享類似的經驗。那個頭骨，不是象徵，不是代表什麼祖靈能量的媒介，而就是一塊真正存在過的東西。它後來不見了，是真的不見了。他沒有找回它，它也沒有回來。就只是從他的生命裡，徹底地，消失了。

不是交換，不是預言中的移轉，也不是神聖秩序下的流轉安排。就是失去而已。

藝廊的老闆和野牛頭消失無蹤。羅伯的眼神移開雕刻作品往上看，神情說明他在這次經驗中受到了傷害。

「你怎麼辦呢？」我問道，心中期待聽到他追蹤到藝廊老闆，要回野牛頭的訊息。

當我們的眼神交會時，他話裏所蘊藏的智慧，並未因為答案太簡單而消逝。他說：「我什麼也沒做，因為她必須承擔自己的作為。」那天離開陶司部落時，我心裏思索著故事，以及它對我生命的意義。

當週稍晚，我開始尋求法律途徑，想要至少追回部分帳戶中消失的錢。但我很快發現，儘管我的索子很有利，卻將是一段漫長、耗神且昂貴的過程。由於案件屬性的關係，我必須把這件事轉給刑法單位，而不能以民事法律程序解決。一旦轉為刑事案件，事情將完全脫出我的掌控，那女人若是遭到起訴，將要面對牢獄之災。到最後，只會使一段我已不想再與之牽扯的關係，變得漫長而情緒化。

那一段話我以前看不懂，現在我懂了。

被奪去重要物品的故事，伴隨著的是直面某個生命課題的。那像是生命替你鋪陳的某種劇情，你以為你損失了，其實你只是完成了一個契約。我還在損失裡正經的時候，償還的意義，本身就不是肉身的我可以理解的。

那損失感是具體的，不是比喻。那不是什麼「放下」或「宇宙會補償」，是真真切切地看著自己的帳戶裡的數字縮水，聽到那些我幫忙開門、邀請進來的人卻在背後說風涼話，是我花了時間搭建一個團隊，卻還是要一個人默默拆掉它。我知道我不是被偷了什麼，而是我自己選擇交出去的，但那依然不減它的痛。

有些東西，我也已經失去了。不是暫時的讓渡，不是為了靈性學習的布置，而是永遠地，不屬於我了。名聲、聲音、話語權、信用、我的位置，我的影響力，我那些曾經努力堆疊的建築。我不是遺失它們，我是選擇該留下的部分。

不是我不想留，而是我選擇不去抓。

這跟相信會有更好的沒關係。也不是更大的秩序會補回什麼。而是我終於承認，有些東西我給了出去，它們就真的不在了。而我還在這裡。

這樣而已。

但我開始懂得感謝我自己。

比如說，過去某次很不堪的團隊經驗，在分配季獎金的時候，我還是都慷慨地給出去了，明明我才是那個給到團隊最多價值的人。知識的骨架是我搭的，方法是我教的，精神是我撐的，甚至默默收拾的功勞也都被搶走。我給出了，不只是錢，而是整個基底。但我還是選擇給，我真的，仁至義盡。

我沒有要求誰要感謝。

沒有，不管那是不是剛好，我就是活在「願意為天命付出」的樣子就好了。我不是要被看見才付出，而是因為我知道，這是我要完成的事。所有東西，都是功課。你們也會剛剛好地來到我生命裡，給我機會分享我最近的學習。我想，就是如此而已。我曾經試圖理解她。也許她覺得自己貢獻也不少，也許她覺得獎金的分配只是剛好。但後來我發現，這些設想都不是我該負責的了。

我可以選擇給，但那並不代表我得替她的冷漠、美化她的理所當然。她有她的自由，那也意味著她要承擔她的作為。

我願意承擔損失，不代表我要承擔別人不誠實的態度。不是我靈性了，就得幫別人脫罪。

這是我現在願意畫下的線：我放下的，是對於回報的期待，不是對真相的判斷。她該承擔的，我不會再替她拿走。所有東西，都是功課。你們也會剛剛好地來到我生命裡，給我機會分享我最近的學習。我想，就是如此而已。

注意力放在哪裡，成就就在哪裡。 我會把精力放到，我認為值得的地方，放到我愛的地方。

有些損失，看起來是意外，其實是交換。我不是一開始就明白這件事的。有幾次，在我還辨別不了親疏遠近的時候，那些讓我以為我是「某個樣子」的東西，突然之間全不見了。那時我感覺好像自己被撕開了，空空的，痛到沒有邏輯。但後來我才知道，那是能量回流的過程。我以為我被奪走，其實我只是歸還了一些不再屬於我的東西，讓真正該來的東西，有機會靠近。

有些金錢，不是我第一次掙得，也不是最豐厚的一次，但卻是我給得最乾淨的一次。以前我也給過，只是給的時候心裡會衡量、比較、保留。但這次，我只是覺得：他們需要，而我有。這樣就夠了。我知道自己是重要的，我知道那些價值不是數字能衡量的。當你有一天能在明知自己貢獻最大時，依然選擇無私，那是一種全然的自由。

不被感謝，也不代表沒有價值。我花了很多年學這件事。學會付出時不翻白眼，不等誇讚，也不在心裡扣分。只要我願意，那就是值得的。這世界有太多人，把「感謝」當作付出的條件，我不怪他們，我只是知道，那不是我要走的方式。

至於，什麼才是我的方式，嘿，那是我的底線，我可沒有必要再次出賣我自己了。

這次經驗之前，我總以為信任是二元的，也就是說，我們對某人只能是信任或不信任，一旦信任了，就該完全信任。雖然我不願相信世界是以另一種方式運作，但從這三段關係，我學到對他人該有不同程度的信任。我們經常過度相信別人，賦予的責任甚至超過他們對自己的信任。而這就是我的經驗。

能夠認出一段關係反映出來的評判，即是一種有力的發現，而此發現的餘波將持續蕩漾並影響生活每一層面。對於幫助我得到學習的人，我心懷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