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仇恨,與塗鴉的那道牆(二)

無盡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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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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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舊文,這是舊文,不用投幣..這系列開始寫於2020年10月,持續了1年多,寫了近20篇吧,只是後來全被我給封存了起來,現翻出來重讀時,忍不住加了些眉批,誰叫物換星移,世事多變..

我不是個擅長維持友誼的人,新加坡的課程結束,回到台灣,寫完報告,我就把從學院帶回來的資料全塞到單位的置物櫃裏,再也沒去翻過,直到有天,我的信箱突然出現一封信,是Khalid寄來的。

這樣寫好似我知道這Khalid是誰一樣,其實看信的當下,我只知道這封簡短的問候信肯定是我新加坡上課時的同學寫來的,但我除了那三位香港同學外,其他人的名字我根本搞不清楚,只好又去把上課資料從櫃子裡挖出來,對著學員名單,找到了Khalid,我的阿曼同學。

班上有兩個同學是從阿曼來的,一個就是坐我旁邊,總把可蘭經擺桌上的那位,而Khalid則是另外一個,其實我一直都沒怎麼跟他說上話,直到有天下課,我上了前往飯店的接車,Khalid也跟著跳上車,然後對著訝異的我說,他換到這間飯店來了,從那天之後,我們就開始一起搭車上下課,雖然在車上,我大半時間都是在一旁裝睡,可Khalid有時還是會坐到我旁邊來試圖逗我陪他聊聊天,我們就這樣一起搭了一個星期的車,然後漫不經心的我始終沒把他的名字給記下來。

從那封信後,我跟Khalid就開始維持著偶爾通信問候對方的習慣,那時的我正對於伊斯蘭教,還有穆斯林及中東問題有著極大的興趣,於是便常在信中提問,Khalid也總是很有耐性地回覆我。

我還記得,我曾問他是屬於遜尼派還是什葉派?(看,那時的我對中東的整體認知是如此的淺薄),對於長久以來這兩派別間的衝突,他是怎麼想的?他回了封長長的信解釋這兩派的起源與糾葛,然後告訴我,他其實是屬於另一個我那時根本聽都沒聽過的伊巴德教派。

我也曾問他關於穆斯林婚姻中,女性的地位與處境這類的問題,(關於這個,我下次要從我最近很愛看的netflix實境秀,盲婚試愛裏的中東篇,來寫一些奇怪感想),他在那次的回信中,多次強調女性在他們的文化中是很受到尊重的,“你知道嗎,我們如果離了婚,男人仍然要負擔離婚妻子的所有生計,我們仍然會照顧她們一輩子”,“你不要被沙烏地阿拉伯人對女性的那些嚴厲規定給誤導了,他們太超過了!我們是不一樣的。”,他在信裡這樣寫著..(這篇文章是3年前寫的,現在的沙國是有一點點不一樣了,但也只有一點點)

我問過他關於他們的鄰居,葉門,的內戰,那次的信裡我提到了一篇關於阿拉伯世界的國家拒絕接收葉門難民的報導,他回我說,“難民會帶來太複雜的問題,我們其實有盡力幫忙,我們給錢,給生活物資,but,refugees,no!”。(關於葉門,23年有部葉門電影叫「腹荷」,配樂是陳明章做的,MOD上可以找得到,導演也曾來台灣宣傳電影,有幾篇訪談很值得讀,網路上都找得到)

還有次,我們聊起了中東的戰亂問題,“那都是美國,他們只想要賣武器,想要從這裡略奪到經濟上與政治上的利益,他們的介入讓事情變得更糟了。”,“還有那伊斯蘭國,我親愛的朋友,那裡頭全是瘋子跟罪犯,是一群貨真價實的losers啊!”,他是這樣寫的。

在那封信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沒再收到Khalid的訊息,丟去的簡短問候也沒得到回應,我擔心的問大王說,是不是我這樣亂問亂寫的,害他被他們政府給盯上了,大王笑著說我誇張,“又不是在中國,應該只是你問太多怪問題,他嫌你煩,不想理你了”。

看完"誰偷了班克西"後,因為思緒與那些上課的點滴被勾了起來,索性又去MOD上把「愛悄悄越界,Out in the dark」給找出來重看,這應該是我第三次看這部電影,還是一樣,是邊掉淚邊把電影給看完。

電影描述一位住在以巴西岸地區的巴勒斯坦大學生尼莫,與在特拉維夫執業的以色列律師羅伊間的愛情故事。說是愛情故事,可當愛情裏出現了同性,種族,國家仇恨這些問題時,故事就不再浪漫,而愛情也變得益發沉重。

在伊斯蘭的教義中,同性戀是不被接受的,而有些伊斯蘭國家甚至將同性之間的性行為視為可用法律制裁的犯罪行為,巴勒斯坦便是其中之一。電影中尼莫的朋友,在特拉維夫同志酒吧非法打工的穆斯塔夫,在一次被以色列警察因他不合作舉報家鄉恐怖分子,威脅著要將他遣返回巴勒斯坦的當下,哭著哀求警察說,"你們把我抓進監獄裏去吧,我回去一定會被殺死的。同性戀在那裏是活不下去的。"

穆斯塔夫最終還是被送了回去,在還沒因同性行為受到法律制裁前,就被家鄉的人用私刑給殺死了。

而身為以色列人的羅伊,雖然同志身分在法律與民情上受到相對寬容的對待,可當他的相戀對象是巴勒斯坦人時,事情就不再那麼單純了。羅伊的父母對於兒子戀人身分的質疑與畏懼,在導演不是那麼刻意的鋪陳下,仍可從幾幕場景對話中,感受到以色列總把巴勒斯坦人全當成恐怖分子來堤防的潛意識心態,而就算是羅伊,當得知尼莫因為兄長被查到私藏槍枝而被以國安全局逮捕後的那一瞬間,對尼莫也生出了些許的懷疑與怪罪。

這是部很沉重的電影,雖然導演的敘事手法是很輕柔的,你也感受不到太多強烈的控訴,但看著看著總覺得胸口好悶,胃也像被人捶了般的不舒服,可我真的是很愛這部電影,也許是那在複雜中越顯純粹的愛情,讓人深陷其中,沉迷不已吧。

在與Khalid斷了聯絡快一年的某次長休假,剛好遇到大王到沙烏地阿拉伯與埃及出差,我想著要跟著去旅行,但因為沙國並沒開放觀光簽證,所以我跟大王約了在埃及碰面,"前面那段我就去阿曼看看好了!",早已習慣我的天馬行空,隨便放話的大王,在看我認真地上網辦阿曼的電子簽證後,有天擔心的問我說,"你要不要改去杜拜好了?背包客棧上關於阿曼旅遊的討論串一個都沒有呢,網路上找到的中文旅遊記事就那一兩篇,你確定要去?"

那次,我獨自的在阿曼的首都Muscat待了5天,說獨自其實也不是那麼準確,如果人生要說有什麼奇妙的巧合,這事真的值得我拿出說一下,在我準備要去桃園搭飛機前往阿曼的那天晚上,就在我要關上家裡電腦前,我的信箱跳出了一封信,是那個失聯快一年的Khalid送來的簡短問候信,急著要出門的我,回了封更短的信,"我現在正趕著去搭飛機,我要去馬斯喀特,再連絡。"

Khalid後來帶著家人和我在馬斯喀特的飯店碰了面,還跟著它們全家去了阿曼灣畔看夕陽。

然後從疫情開始之後至今,我們又是很長一段時間沒通過訊息了,真心希望在遠方的他與家人一切安好。

阿曼灣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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