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奈谈(八)

半山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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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奈谈第八期,6月21日,加更一期,聊聊以色列和伊朗

这个星期加更一期。我原定两个星期作为采样周期来记录时事,十年后回头看就是我们当代的历史。然而我发现,世界大事件在密集爆发,两个星期的采样周期都已经不够了,如果不马上记录很可能接下来会有更大的事件盖过现有事件,使历史的拼图缺少一块,所以我决定加更一期,来简短聊几句以伊冲突。

以下的评论纯属个人的胡思乱想东拉西扯,不认同的读者完全可以一笑置之。

首先是以色列。我对以色列的好感已经丧失殆尽。中国有句话“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给别人撑把伞”,但在以色列人那里就不是这么想的,因为自己淋过雨就不能再淋雨,就算抢别人的伞也不能自己淋。以色列在对加沙的巴勒斯坦人实施的宗族灭绝,把全世界善良的人原本对犹太人二战时所受苦难的同情冲得一干二净。我很欣赏的台裔学者王孟源博士对犹太人很辛辣但是很精准的评价,他们其实对种族主义对纳粹主义本身并不痛恨,他们痛恨的是被当作种族歧视和种族清洗的对象,他们不反对对其他种族的歧视和清洗。就以伊冲突本身而言,是以色列对伊朗蓄谋已久的一次攻击,核问题只是一个幌子。以色列本身就是违反联合国决议而拥有核武器的。有媒体曝光,内塔尼亚胡从1995年开始就在以色列各个场合宣称伊朗将很快研制出核武器,呼吁各方力量干预。一转眼30年过去,小内都变成老内了,仍然很认真地在宣称伊朗将很快研制出核武器,我不知道在他心里会不会对伊朗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30年啊,你们怎么都没造出核武,怎么这么不争气呢?不过现在老内也不装了,过去美国打伊拉克还要弄袋洗衣粉,现在完全没必要,反正整个西方媒体都在犹太/昂撒资本手中,故事怎么讲都是自己人说了算。

然后是伊朗。伊朗的主体民族是波斯,是个历史非常悠久民族,可以追溯到公元前550–前330年阿契美尼德王朝,出现过居鲁士大流士等雄主,统治曾经盛极一时的波斯帝国。在以伊战争刚开始的几天内,伊朗革命卫队的领导层遭到了精准的斩首打击,给伊朗甚至全世界都造成非常大的冲击。这反映出以色列摩萨德的情报工作非常精准,另一方面伊朗被摩萨德渗透地非常严重,一定有伊朗革命卫队内部高层的变节者。但其实这并不是伊朗面临最大的问题,而只是背后深层问题的一个表现。伊朗背后的深层问题就是思想混乱。在伊朗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前,统治伊朗的是巴列维王朝。在二战期间巴列维接手他爹礼萨汗的统治。二战后,伊朗的政党政治得以发展,形成民选政府。因为民选政府决议落实石油产业国有化,损害了英美的利益,1953年在CIA和MI6的策划下,巴列维国王发动政变,推翻了民选政府。当时的伊朗是一个世俗化的国家,地理上处于欧亚大陆的交汇处,美国提供5亿美元援助巩固政权,伊朗成为美国冷战盟友。巴列维推行了一系列的现代化措施,如土地改革、妇女选举权、世俗教育,但其推行的改革没有照顾多数人的利益,王室腐败盛行而底层民众陷入贫困,也因为推行西化的世俗化,关闭宗教学校,没收清真寺土地,西方文化(夜总会、赌场)泛滥,冲击伊斯兰传统价值观,激怒宗教阶层,导致了伊斯兰革命,建立了现在这个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共和国。从伊朗什叶派教士阶层掌权以来,从霍梅尼到哈梅内伊,伊朗的深层矛盾并没有得到解决,而只是将矛盾的一方从巴列维国王及其阁臣转移到了哈梅内伊及其革命卫队。霍梅尼掌权之后就明确表示,不跟随西方也不跟随东方,要走一条自己的道路,即伊斯兰政教合一的政体。但这条路并不是多数公民支持的,所以霍梅尼必须依靠教士团体组建革命卫队,并赋予革命卫队极大的权力。这种不受制约的权力导致革命卫队内部派系林立争权夺利,外部弹压民众肆意横行。我同事中有从伊朗移民出来的普通伊朗人,谈到革命卫队都是极其痛恨。伊朗国内有很大比例的民众对伊斯兰极端教旨主义的国家治理非常不满意,尤其是世界范围内的进步主义思潮和女性解放思想与伊斯兰极端教旨主义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伊斯兰对波斯民族而言是外来文化,无法得到波斯人的广泛认同,形成伊朗国内不同派别不同思想难以统一。对外关系上,伊朗也处于很尴尬的地位,一方面伊朗土地广袤石油资源丰富,人口近亿,有悠久历史,心理上是一个大国,但另一方面,伊朗并没有大到能成为世界格局中的一极,形成一种既不愿屈居人下又不能独当一面的尴尬局面。在伊朗亲美与反美的关系交错复杂,导致其在对美对以的态度在硬刚与认怂的两端来回横跳,美以也正是利用这种缝隙对伊朗亲美派发动渗透,并对反美派展开清除。曾经让美以心惊胆颤的抵抗之弧在苏莱曼尼被斩首之后偃旗息鼓;在面对今年以色列对哈马斯和真主党的绞杀,伊朗不仅没有作为,反而被摩萨德渗透泄露机密,导致抵抗之弧的骨干力量被清除。未来伊朗不管是伊斯兰什叶派继续执政还是被反对派推翻,这种思想的混乱,路线的矛盾,心态与地位的尴尬将持续存在。如果反对派上台,很大可能是另一个巴列维,亲美买办依靠西方资本通过贩卖资源自肥。

其实我对以色列还是伊朗在这场战争中谁赢谁负并不关心,我所关心的两件事:1,以伊战争如果升级加上俄乌、印巴,是否会引发世界大战;2,中国从伊朗身上要吸取什么教训。第一个问题是我家大娃有一天突然问我,我第一反应是肯定不会,但仔细想想,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我发现这个世界的力量慢慢集中到一群疯子手中,这群疯子都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自己手上有打不完的好牌,他们不喜欢历史更不要说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他们心中有伟大而不切实际的梦想并为实现这种梦想可以残忍而冷酷。而这些疯子又利用他们手中的话语权对一群乌合之众洗脑,如同摆布僵尸一般的操纵,还美其名曰“民主”,并以此为旗帜对其他民族和国家展开攻伐,如同十字军以上帝之名把“文明”带给世界。

最近在读茨威格的自传《昨日的世界》,这是他在自杀前的最后一部作品,也是他在告别这个世界前对那个“昨日世界”的深情回眸。仅是前言的寥寥数语已让我极受震动,我将片段摘录如下:

“作为奥地利人,作为犹太人,作为作家,作为人道主义者与和平主义者,刚好处身于这一系列如地壳碰撞般剧烈的冲击之下,处身于所有冲击当中最为激烈的核心位置。这一系列冲击毁灭了我的家园和生活,毁灭了整整三次,使我与曾经属于自己的每一样过往、每一种曾经分道扬镳,以它们所独具的、极富戏剧性的狂飙猛进方式,将我甩入一无所有的虚空当中。”

“即便是我心神往之的那片故土——欧洲,自从那场手足相残的战争开始后,自从它第二次陷入如自杀般的自我摧残中之后,我就已经失去它了。作为证人,我在身不由己的状况下被迫见证了一切:理性在此遭遇最可怖的失败,野性则在此奏响最蛮荒残暴的凯歌,简直是前所未有——我之所以会如此感叹,绝不是出于骄傲,而是出于羞耻——没有哪一代人可以像我们这样,亲历这样一种道德上的沦丧,眼睁睁看着它从堪称丰足的高度滑落至此。”

“我曾眼睁睁地看着各种大众意识形态在我眼皮底下迅速滋生、蔓延:意大利的法西斯主义、德国的国家社会主义、俄国的布尔什维克主义……首先当数那阴魂不散的思想瘟疫,即极端民族主义——将我们欧洲文化盛放的鲜花给毒害了的,正是极端民族主义。面对这一切,我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去充当一名手无寸铁、无能为力的见证人,目睹前人完全无法想象的人性倒退,眼睁睁地看着人类文明堕入大家自认为早已被遗忘的蛮荒年代,看着独属于那年代的、人尽皆知的纲领性反人道主义教条纷纷抬头。”

“数百年时间过去,我们又一次见识到了没有发布任何宣战声明的战争,见识到了集中营、残忍酷刑、大规模劫掠,以及对不设防城市进行飞机投弹攻击。上述一切兽行,皆是我们在过去的五十年时间里从未目睹过的,也是我们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祈愿不必再去忍受的。可是——正如同悖论一般,在这个单从人类道德上而言,倒退了足有一千年之久的世界里,我们也看到同样一群人类,看到他们在科技与理性方面取得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成就,如鹏鸟般振翅一跃,便超越了人类在过去几百万年时间里已完成的那些成果:借助飞机,人类征服了苍穹;说出来的话语,几秒钟之内就可以输送到地球的每个角落,借此战胜了空间的广袤;原子的裂变,战胜了那些最为阴险狡诈的疾病。昨天尚且还是不可能的一切,几乎每天都在变成可能。可以说,直到属于我们的时刻来临之前,人类作为一个整体,还从来没有显露出如今这些恶魔般的劣行,与此同时,也从来没有做成过这些如上帝般的壮举。”

我很想知道如果茨威格在九泉之下有知当今以色列犹太人的暴行,他会作何感想?

股神巴菲特在他今年谢幕式的股东大会上表示,中国当代的年轻人很幸运,生活在中国千百年来最好的时代。说到巴菲特让我想到巴老爷子有个华裔弟子,叫李录,原名李路。可能很多人不认识他,但在36年前,他也是8964的学生骨干,被中共通缉。然而在36年后的今天,当年64的学运骨干只有他能自由往来与美国与中国之间,油管上还有他在北京大学作演讲的视频,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为什么?他和其他64学运骨干不同在哪?最大的不同就是其他学运骨干如王丹吾尔开希之流选择轻松的坐而论道,吃64积攒的民运老底,而李录走了艰辛的实证实践的道路,用亲身投入到投资领域去体验做事的难度,从而知道谦卑知道所有人的不易,才能知道偌大国家如中国最需要什么并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去改善去推动进步。相比伊朗,中国的优势在于,一中国有足够的体量有能力成为世界一极而无需看其他国家的脸色,二中国有一个统一的文化叙事可以将多民族融合在一起,这个文化叙事就是“天下大同”。中国也曾经很多次险些如伊朗一样落入西方文明叙事的陷阱中,如巴菲特所说,中国人很幸运,始终在前进在进步,当然还有很大进步空间。希望中国人,尤其是年轻人,少空谈主义,多实践奋斗,让下一代中国年轻人生活在比现在更好的中国。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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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清溪人生这趟旅程一场修行,如登山,都希望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然唯有常怀半山心态者,方能鞭策自己继续前行,领会“行百里者半九十”。我有幸与一位千年前先贤有些渊源,似乎也能感应到他的思想,故而用我家乡的两个地名为号,效法古人。此号同时提醒我,登山之余不要忘记沿途那潺潺的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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