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臣論

Lineker 陳
·
(修改过)
·
IPFS
·
《功臣論》借蘇洵《六國論》筆法,論述中國歷代功臣多不得善終之宿命。自秦漢商鞅、李斯、韓信,以至明初藍玉、李善長,乃至宋岳飛、明于謙,皆以功著社稷而終遭疑忌。文章指出,功臣之禍,非一人之私忌,實制度之深患。帝王不能無疑,功臣不能無威,疑懼相交,遂成悲劇。然人多逐名逐利,僥倖自比蕭何,忘韓信之亡,因而前人已行,後人復蹈,悼而不鑑。此千載循環,正是權力結構使然。文章蒼涼警醒,既為歷史之論,亦寓現實之思。

自古功臣,多不得其終。非一人之私忌,實千古之通患;非一朝之偏謀,乃萬世之常數也。

夫商鞅之法,肇秦之強;李斯之策,定帝之制。韓信之兵,掃六合而開漢祚。然商鞅終車裂,李斯腰斬市朝,韓信祿未享而命先絕。豈其人皆不忠哉?豈其志不為國哉?非也。蓋其功大而主忌,其勢成而道異,君臣之間,疑隙自生矣。

及乎明初,太祖草創,藍玉、李善長功冠一時,卒為誅夷。方孝孺抗辯不屈,景清死節無悔,忠義之氣,照映千古,然亦難逃屠戮。觀夫靖難之役,成朱棣奪位之功,而謀主多罹大禍。悲夫!忠臣烈士,雖盡節於社稷,終不得善終。

若乃宋之岳武穆,志在中原,竟含冤風波亭;明之于少保,奮命奪門變,卒殞身於朝堂。皆功在天下而身死於疑忌,哀矣!

嗟乎!能為帝王者,不能不疑;能立大功者,不能不危。功臣之禍,非臣之不慎,實主之無度;非一時之偶然,實制度之深患也。彼受命於危亂之秋,死於太平之世;功為國立,罪為己擔;命運如朝露,盛極則衰,歷代皆然。

或問:「既知功臣多危,何故猶奔趨之如鶩?」曰:利祿之誘,人多忘身;名位之階,唯權可登。人誰不欲顯親榮宗、封妻蔭子?雖知虎穴,亦願一試。且僥倖之心,人皆自視異於往者,見蕭何全身,則自比蕭何;不念韓信之命斷於未享也。加以制度之困,天下一統,權歸至尊,臣無自保之道。進則犯忌,退則失勢,止則坐而待斃,皆不由人也。

世人咸言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然成者未必安,寇者未必亡。君疑臣,臣懼君,疑懼交結,卒成悲劇。前人已行,後人復蹈,悼而不鑑,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悲夫!千載循環,猶見勳臣飲鴆,良將懸樑,豈非天地間一大轍乎?

白話解讀:

自古以來,能立大功的人,多數沒有好下場。這不是某個皇帝的小心眼,而是中國歷史裡反覆出現的普遍規律。

秦國靠商鞅變法崛起,卻把商鞅車裂;李斯輔佐二世,結果被腰斬;韓信開疆拓土,卻在功成未享時就被殺。這些人不是不忠心,而是因為功勞太大,讓皇帝起了疑心。

到了明朝,開國元勳藍玉、李善長等人,依然難逃殺戮。忠臣方孝孺寧死不屈,仍被滿門抄斬。宋朝的岳飛,明朝的于謙,都是一心為國,最後卻死於猜忌。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皇帝不可能沒有疑心,而功臣不可能沒有威望。雙方之間矛盾無解。功臣們往往在國家危難時建立功業,一旦天下太平,反倒成為被清算的對象。

那麼既然知道如此,為何人們還要投身其中?因為功名利祿的誘惑太大,人人都希望光宗耀祖;而且總覺得自己可以例外,能像蕭何那樣善終,而不會像韓信那樣被殺。但制度本身沒有給功臣「安身立命」的出口,進退皆危。

所以,這種悲劇不是「忠不忠」的問題,而是中國傳統權力制度的必然產物。歷史一次又一次重演,前人已經這樣死過,後人依舊這樣去死。這才是真正的悲哀。

寫作背景:

此文仿蘇洵《六國論》而作。《六國論》痛論六國因賂秦而亡,指出「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揭示了歷史悲劇的循環。

本文借其筆法,議論中國歷代功臣的宿命:立功必招猜忌,忠臣反遭誅戮。從秦漢到宋明,例證無數,顯示這不是個別現象,而是制度性困境。文章最後指出,這種輪迴之所以不斷出現,是因為權力結構沒有改變。

作此文,既是對歷史的反思,也是對現實的警示。


CC BY-NC-ND 4.0 授权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

Lineker 陳✒️ 獨立作家|🚴 騎行達人 煮酒焚香觀上下千年,行走紅塵察人間冷暖。 於滄桑歷史中尋遠音,在自然寂靜裡覓本心; 不逐名利之風,不媚流俗之勢,不欺當下之心。
  • 选集
  • 来自作者
  •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