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壯士與我

讀林青霞的散文《窗裡窗外》，寫她在1975年的愛國電影《八百壯士》

飾演護送國旗游過蘇州河進到四行倉庫，把國旗交給謝晉元團長的女童軍楊惠敏。

拍那幕戲前，劇組請來本尊楊惠敏女士講解當年如何冒著槍林彈雨的危險游過蘇州河，

四行倉庫裡的守軍們見到國旗的激動情緒。

我大驚，曾在課本裡讀過送國旗鼓舞八百壯士士氣的地歷史名人，女童軍楊惠敏也在台灣。

去文化中心借書，循著編碼找外國人寫唐代詩人杜甫的書，

沒找到《中國最偉大的詩人杜甫》，卻看到楊惠敏寫的回憶錄《八百壯士與我》。

楊惠敏小時候因為父親常推板車幫崇實女校蓋校長運送東西，

也跟母親去教堂聽講耶穌故事，學會唱聖歌，

她膽子大，聲音響亮，人很伶俐很討人喜歡，

蓋校長說動她父母送她去崇實女校念書，後來有機會成為女童子軍。

1937年10月28日夜間，楊惠敏將一面12尺長的中華民國國旗

裹在身上所穿著的童軍服底下，冒著戰火危險自公共租界出發成功泳渡蘇州河，

將國旗送至四行倉庫，並獲得謝晉元團長接見。

接到國旗的五二四團團長謝晉元感動落淚，泣不成聲的對楊惠敏說：

「你送來的豈僅僅是一面國旗，而是中華民族誓死不屈的堅毅精神。」

當大幅國旗高掛四行倉庫，守軍軍心大振。

楊惠敏也攜帶了一份四行倉庫守軍人員的名單返回公共租界，

當時名單上共有800個人名，因此被稱為「八百壯士」。

這份名單其實是為了戰時的保防需要而捏造，

讓日軍因人數多達800而有所顧忌，實際上只有約4百名守軍。

隔天，楊惠敏所送至的國旗在四行倉庫屋頂升起，

大大的鼓舞振奮了守軍士氣與隔岸觀戰的民眾，

並獲得當時駐紮在租界內的世界各國媒體之讚揚。

那楊惠敏後來的人生呢？

在《八百壯士與我》這本自傳裡，可以看到許多電影看不到的故事。

楊惠敏送國旗之後，日軍恨她入骨，懸賞一萬銀元，要把她捉來活埋。

她在英軍的協助下逃離上海，一路流亡，一路助人。

民國27年3月，楊惠敏受邀到漢口參加三八婦女節大會，接受表揚，

並獲蔣夫人宋美齡的召見，也見到了當時國民黨的副總裁汪精衛。

在漢口期間，她還奉命傳遞機密情報到開封給抗日名將湯恩伯將軍。

民國27年7月，楊惠敏展開了一趟精彩的海外之旅。

她獲選為「世界青年和平第二屆大會」的中國代表之一，

搭乘郵輪橫渡大西洋前往美國，抵達紐約時受到盛大歡迎，

紐約州長及巿長都親自到碼頭迎接這位向八百壯士獻旗的奇女子。

1939年，楊惠敏再被中國政府選派訪問歐洲。

到歐洲的旅程中，包括義大利總理墨索里尼、德國元首希特勒、荷蘭女王都曾接見過她。

特別是希特勒，把自己身上的勳章拔下來別在楊惠敏身上，

對她說：「你就是德國男女青年的榜樣。」

回國後的楊惠敏本獲機會至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就讀，

民國30年底，她正準備從香港出發，卻因突然爆發的珍珠港事變無法成行。

好不容易從香港逃回廣東，她又受託協助政府接運滯留香港的富商名人，

由特殊管道離開香港經進入重慶。

沒想到竟因此惹上大禍，20年代的電影皇后胡蝶的行李在半途被強盜搶走，

那些行李中有很多是貴婦和大官太太託帶的美國化妝品，衣服皮包珠寶。

胡蝶無法向她們交代，推說是楊惠敏和土匪勾結拿走的。

那時軍統局戴笠追求胡蝶，為向她示好，

將楊惠敏關入軍統著名的有去無回的監獄渣滓洞，

派人每天搧她一百個耳光，嚴刑逼問，

問題都是：胡蝶的行李為什麼被搶？到哪裡去了？

她根本不知道，也無處求救。

在戴笠主導下，誰也不敢營救楊惠敏，

被關在軍統的黑牢裡，呼天搶地，天地不應。只能天天以淚洗面。

胡蝶丟行李一案，調查四年多，直到抗戰勝利半年後，才被無罪釋放。

楊惠敏精神身心受到折磨，外貌比實際年齡蒼老十歲以上。

抗戰勝利回到江蘇鎮江老家後，才知道家人也被牽連，家破人亡，

灰心喪志時，來了台灣，

33歲時經介紹後與年過花甲喪偶的臺大體育教授朱重明結婚，

育有二子朱復圭與朱復轟。

後來倖存的三百多個壯士，也多遭磨難。

民國34年4月20日，謝晉元團長在英租界的「孤軍營」被刺殺身亡。

日軍佔領租界後，將其餘孤軍送往各戰地做苦工，倖存者於大陸淪陷後，文革時又遭迫害。

有超過五十人在戰時被送到南太平洋新幾內亞的拉布爾當奴工。

唯一碩果僅存上官志標先生在台南新營公所服務。

曾受到世人景仰的八百壯士和送國旗的女童子軍楊惠敏，

卻在後來的人生旅程歷經磨難，漂泊天涯，流浪死生。

《八百壯士與我》書中那未曾說出的故事，更加驚心動魄，無由言語，

只能默默凝視戰爭下，生命的卑微，戰亂時代的無奈，以及人性的最後的尊嚴。

八百壯士與我

作者：楊惠敏

出版社：雨彤文化股份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2021/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