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通榆河》第三十一章(下)

木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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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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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里長街,已經是中午了,承保三個人沒有一分錢沒有半兩糧票,難道又要餓肚子了?

各位文友好!

本部小說記錄的是1958-2010年間蘇北農村往事,甚是有些趣味,供大家有空閒讀!🤝

感謝版主管理放行!

平生頭次下飯館,膽怯不敢舔空碗。

只覺湯水好爽口,不知瓜菜何名源。

導讀:到了七里長街,已經是中午了,承保三個人沒有一分錢沒有半兩糧票,難道又要餓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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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通榆河》第三十一章(下)








導讀:到了七里長街,已經是中午了,承保三個人沒有一分錢沒有半兩糧票,難道又要餓肚子了?

第三十一章(下)

“哦!哦!好的,好的,到了七裡長街是拐彎向西還是向東?”

“向東,向東……我們去文具商店拿點東西。”

“好的。”

……

“大哥,這就要去七裡長街麼?”

“是的,他們說要去取點什麼東西。”

“吔……”承闊承廣聽了差不多都要歡呼起來。東台城的七裡長街是在夢裡都無法想像的地方,今天卻要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

“大哥,這叫什麼街呀?”

“這街叫什麼街……我也……”承保畢竟離開東台城差不多也有快10年了,這叫什麼街倒也記不住了。

“這叫丁字街,北頭是城河操場,南頭接七裡長街,這街上有紅蘭別墅、圖書館、城河小學……”拖拉機上的人對承保幾個鄉下土包子倒也熱情介紹。

“圖書館,是賣書的地方麼?”

“不是,賣書的叫新華書店,等會兒在七裡長街的東十字街邊上會看到,圖書館是看書的地方。”

“誰都可以看麼?”

“要辦借書證的,不過農村戶口可能辦不到借書證。”

“啊……有畫畫書麼?”

“多著呢,要是你們有得看的話,估計三天也看不完。”

“嚯……乖乖隆地咚,這麼多呀?”能看三天,這差點把承闊承廣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平時在學校,一本畫畫書都要用鏈條手槍交換著借著看的,有時候,同一本畫畫書哥倆能津津有味地看上好幾遍。

街上人多,承保小心翼翼地開著拖拉機。

“大哥,這街上是什麼味道啊,怪怪的,從來沒有聞過。”

“這是煤炭的味道,咱梁家莊誰燒得到這個東西,看,那路邊上黃色的上面有眼的就是燒過的煤炭。”

路邊一塊塊整的碎的炭屎,哥俩看起來十分好奇,圓桶狀中間還那麼多的孔,這怎麼造出來的?

拖拉機終於開進了七裡長街,一些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展現在眼前,承闊承廣眼睛都不夠用了,哥倆連說話的空檔都沒有。

七裡長街兩邊都是青磚小瓦的平房或樓房,地面上都是小石板鋪起來的,幾百年的歷史沉定,將路面上的這些小石板的棱角磨得圓圓的,石板之間的一道道縫隙連成了一個個方孔,像一個長長的漁網鋪在地上。路邊法國梧桐的葉子被太陽投影在石板路上,晃來晃去,給嘈雜的街上帶來一絲涼意。

兩個穿著黃軍裝的人筆直地站在一個大院的門口,承闊承廣一看,兩個牌子,一個是中國共產黨東台縣委員會,一個是東台縣人民政府。

“大哥,這是什麼地方?”

“這就是縣政府,縣長書記就住在這裡面的。”

“哦……”承闊承廣心中一片驚歎,這書記縣長是多大的官?

“大哥,這院子什麼都好,就是院子中間的牆上那幾個字真難看,歪頭斜腦的。”

“是的呀,大哥,二娃說得沒有錯,這幾個字真的是歪頭斜腦的,一點也不工整,你看院子門邊上的中國共產黨東台縣委員會和東台縣人民政府就很工整。”

“大哥,在學堂的時候山羊鬍子說一個人字寫不工整,心術也好不到哪裡去。”

“承闊二娃,哪裡的什麼字,指給我看看。”

“喏,在那呢,就那一行紅字。”

承保順著二娃的手指一看,順口說道:“這幾個字是為人民服務。”

“為人民服務?這也太難看了,誰寫的?”

“這個……承闊二娃,這條街是熱鬧的地段,你們坐穩了,不要掉下去,這人多的。”承廣的話把承保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回了回頭,還好后拖箱上的化肥廠的人沒有注意,承保趕緊扯開話題。

拖拉機慢慢地前行,承闊承廣也一遍一遍地念了過去。

“東台縣公安局。”

“朝陽百貨商店。”

“三裡橋派出所。”

……

“哇,這就是人民大會堂?”

“剛才化肥廠的這些人不是說明天到人民大會堂開會,難道就是這個地方?”

“對的,就是這個地方。”這個時候拖箱上的人中有一個接過話來,拖拉機駛進七裡長街的時候,這幫人不知道在商討什麼東西,以致對承闊承廣承保哥仨說話也沒有在意。

“人民大會堂是專門用來開會的麼?”

“當然不是,不過一般重要的大會都在這裡舉行,平常這裡都是放電影的。”

“啊!?在屋子裡面還可以放電影呀?”

“那杆子那麼高不怕把屋頂戳個洞?”

“哈哈……”拖拉機上的人一陣大笑,承闊承廣聽了莫名其妙。

“你們那電影叫露天電影,我們這裡放電影,中途不用換電影片子的,一場電影都是直接放下來的,中間不用停。”

“啊?這樣啊,這得要多大的片子盤子?”

“哈哈……”拖拉機上的人又是一陣大笑,承闊承廣也不好意思訕訕地笑了幾聲,心中還想這盤子到底有多大呢?

“老鄉同志,停……停……就在這個紅星飯店門口停下來。”

“好的好的。”承保將拖拉機方向一拐,在紅星飯店前面的路邊停了下來,拖拉機上的人一個個跳了下來。

“大哥,這些人下來做什麼?”

“承闊二娃,這是飯店,估計這些人要吃飯了,我們就在這等等他們。”

“好的,大哥,我們也下來到街上轉轉看看。”

“……好的吧……”

承保也快10年沒有來過東台城的七裡長街了,10年來變化確實很大,光是標語就比過去多得多,幾乎滿大街都是,這得去看看,也不枉來城裡一趟。

“老鄉同志,你們要到哪裡去?”化肥廠的人看到承保三人要離開拖拉機,急忙問。

“噢,我們就在這裡轉轉,馬上就回來的,不會耽誤你們的事的。”

“哪的話,現在差不多11點半了,你們也一同進去吃中飯。”

“啊……”承保聽了臉頓時紅了起來,呐呐地說,“我們來的時候以為上午就能裝化肥回去的,沒有帶錢沒有糧票……”

承保說的確實是大實話,不過更加真實的是家裡就沒有幾毛錢,過年前結的那20塊這裡用用那裡花花,早就所剩無幾了,帶錢到東台城裡下館子,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是在人民公社之前的那些年,手頭上還有點錢,每次到東台城,也從來沒有敢下過館子,最奢侈的也就是在北關橋那邊買上幾個草爐燒餅,中飯也只捨得掰下半塊,再花上一分錢在路邊買上一大碗茶,這就是中飯了,雖然填不了肚子,但心裡還是十分滿足的。

“嗨,我們叫你們進去吃飯能叫你們掏錢掏糧票麼?”幾個人連拖帶搡地把承保三人拉了進去。

飯店裡,服務員早迎了上來。

“哎呦,幾位,還是裡面的雅間?”

“好的,這三個人是今天開拖拉機送我們拉貨的,都是幹革命工作的,你幫他們弄上兩個菜一個湯的,好好照應一下,不能虧待了他們,算我們廠的帳上。”

“好的好的,各位裡面請。”

承保三人被安置在大廳前面的方桌邊,承保心中忐忑,一張凳子只敢坐了半個屁股,承闊承廣壓根就沒有敢坐到凳子上,兩人都緊緊地站在承保身後,大廳裡吃飯的人還挺多,大家說說笑笑,完全不是承保三人誠惶誠恐的表情。

很快,服務員把飯菜端了上來,哥仨看得清清楚楚,一大盤子不知道什麼炒肉絲,一大盤子不知道什麼炒雞蛋,一大碗青菜豆腐湯。

承闊承廣的嘴裡不知不覺地生滿了水,之前口渴的感覺奇怪地沒有了,東蹲公路上吃了一路的灰塵,化肥廠外面刺鼻的氨味,再到滿大街的煤炭味,都沒有喝一點水,又是農曆七月頭上的大熱天,幾個人早想找點水喝喝了。

服務員看到三人站著坐著愣神,知道是鄉下來的,沒有見過世面,也不奇怪,走了過來,說道:

“不要不好意思,這飯錢算化肥廠的,你們也是幫助做革命工作的,人總是要吃飯的,不要不好意思。”

服務員說得也很誠懇,承保把心一橫,心說吃就吃吧,又不是咱要吃的,也不是醜事,想到這忙把承闊承廣拉坐在桌子兩邊。

“承闊二娃,吃吧,這是化肥廠的那些同志請我們吃的,咱又不是要飯的,怕什麼?”

“好的吧。”其實從心裡,承闊承廣就等承保一句話了。

“哎,這就對了,飯吃完了可以再盛的,就在後面角落的大鋼精鍋裡。”

“好的好的,謝謝同志。”承保連忙謝謝。

承保夾起了一塊青菜,這麼長時間了也沒喝口水,先吃口青菜潤潤口。

承闊夾起一些炒肉絲……這味道,自出世以來嘴巴裡就沒有這麼舒服過,這肉怎麼會這麼香?

承廣夾起一塊炒雞蛋,連同那紅色的不知道什麼東西一起放進嘴裡,一股香甜微酸的味道刹那間充滿了整個嘴巴,那嘴巴舒服得差不多要讓承廣閉上眼睛,連抓筷子的手還微微發痛都給忘了。

承保和承闊兩人都注意到了承廣的表情,都不約而同地夾起一塊炒雞蛋。

難怪二娃舒服得都要把眼睛閉上,為啥咱家裡有時候炒雞蛋炒不出這味道呢,這紅色的像瓜一樣的是什麼東西?

“大哥,這什麼東西炒雞蛋的,怎麼這麼好吃?”

“我也納悶呢,咱們過節的時候也會炒上幾個雞蛋,怎麼做不出這味道?”

“這紅瓜是什麼東西?我們沒有種過呀,山芋也不是這個味道。”

“菜瓜也炒不出這個味道。”

“不曉得什麼東西?”

“大哥,這炒肉絲的有股韭菜味,可是咱們種的韭菜都是綠色的,這卻是黃的。”

“這個我曉得,這叫韭菜黃,怎麼種出來的,就不曉得了,以前見過。”

“噢。”

兩盤子菜的分量還是很足的,三人把碗裡的大米飯吃完,菜還有很多。

“承闊二娃,吃飽了麼?”

“……”承闊承廣沒有好意思發出聲來。

“我再去幫你們盛點飯。”承保說這話其實是給自己找理由壯膽,他也生怕被大廳裡面的人笑話“鄉下窮呆子哄吃”,偷偷地瞄了幾眼大廳,確實沒有人盯著朝他們看,又看到也有人自己去後面角落裡盛飯,自己這下也有了點底氣,拿著三個人的飯碗去盛飯,承廣一看三個碗大哥不好端,也起身一起去了。

昨天晚上媽媽和奶奶還在為玉米馠子飯犯愁呢,沒有想到今天中午卻在東台城裡吃上了大米飯,承闊承廣兩人一下子還沒適應過來,這變化也太大了,真的好像是做夢一樣。

大米飯吃到嘴裡的感覺簡直無法形容,這玉米茝子怎麼能比的喲。

豆腐湯喝下去了,天氣也熱,三人都冒著大汗,小心地打著飽嗝。

飯店陸續地有人走進來,飯吃完了,承保一看,自己鄉巴佬老占著位子不好,急忙拉著承闊承廣逃了出來。

雖然是大熱天,但是外面似乎比飯店裡面要涼快些。站在法國梧桐的樹蔭下,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承保頭腦裡努力回憶著10年前來東台城時的印象,在朦朧的回憶中,這七裡長街上似乎缺少了一點東西,是什麼,但是自己又說不上來。

“大哥,斜對面人民大會堂裡面真的能放電影麼?”

“二娃,雖然我沒有進去看過,但是化肥廠的同志肯定不會瞎說的。”

“現在裡面還在放電影麼?”

“這哪個曉得?”

“大哥,要不我們走過去瞧瞧。”

“這個……”

“大哥,他們還沒有吃完呢。”

“好的吧,不過承闊二娃,你們得拉著我的手走,這路上人多,稍不注意,人就找不到了。”

“好的好的。”

其實承保也想過去看看,但是又拍化肥廠的人出來找不到自己。

“我們就在這附近轉轉,不要走遠,要不人家出來會找不到咱,耽誤了人家的大事。”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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