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界說“不” : 2022年，我進入了被制裁的白俄羅斯｜一場不合時宜的抵達

前言：經由這一次的書寫與整理，我感受到大腦的脆弱性和人的複雜度。

我知道在政治正確上，俄烏戰爭期間盡量不要去被制裁國家；在人文地理，疫情期間，我迷上了聽播客與前蘇聯文化，對該地區的好奇日積月累了兩年時間。甚至，2021年秋，我在大涼山支教半年，下課後經常在山里一邊散步一邊聽遠方高加索山脈的內容。

2022年8月，由於環球旅行，當時我的地理位置在波羅的海，已經走到進入前蘇聯地區的臨門一腳。

我一直有政治傾向，但在地理人文探索上，在我做過功課"安全"的情況下，我看到這一次的探索不想被政治替代。我仍然是抱歉的，但也尊重並嘗試了這一次內心的真實。

一場不合時宜的抵達，全文共四章節：

一、被拒絕後，我還是進來了

二、 “被消失的酒店前台”：白俄羅斯密碼

三、 解碼明斯克，闖入後蘇聯的“宏大美學”

四、後蘇聯幻覺 (一)：經濟制裁、生活現實

後蘇聯幻覺 (二)：落後的經濟，實惠的東歐咖啡6.75元

一、被拒絕後，我還是進來了｜俄烏戰爭下的白俄羅斯

2022年4月，我開始進行自己人生的第一次環球旅行。雖然用了一個這麽大的主題，回看那半年多的旅程，其實大部分是環歐洲大陸的東西南北中。

8月的一個中午，我們一行人拿著護照排著隊伍，在上車之前，司機會在車門口先檢查護照。在俄烏戰爭與制裁措施的籠罩下，他似乎習慣了西方人去白俄羅斯的護照頁上有特別的加注。當它看到我的護照頁面一片空白，這幾乎成了一種條件反射，他直接、堅定地對著我比了個「NO」的手勢。

他慣性地對著搞不清楚當前境況的白頁護照說不，完全忽視了黃皮膚黑頭發黑眼睛的我並不是西方人，我的護照也不是西方國家。

為什麽在俄烏戰爭與制裁措施的籠罩下，我仍然想前往「白俄羅斯」？在地理上，明斯克距離基輔北部約400公里，被叫作離戰爭最近的首都。

環球旅行，從亞洲到歐洲。我心里最初的構想是搭乘"西伯利亞大鐵路"又稱第一亞歐大陸橋，號稱世界上最長的鐵路。

西伯利亞大鐵路有兩種版本，一是連接莫斯科和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的9288公里鐵路，二是從莫斯科前往遠東的逐條路線的總和，包括向南分支進入滿洲里的中國東北支線、經蒙古國進入北京的蒙古支線，以及包含貝阿鐵路在內的其他支線。

比如從北京到莫斯科旅途時間大概140小時，其中有六個晚上在火車上；

也經常聽說從內蒙古的滿洲里口岸出境，橫跨亞歐大陸抵達歐洲東部，俄羅斯首都莫斯科。

我有一位生活在美國的台灣朋友，2018年6月就是從滿洲里陸路入境俄羅斯·後貝加爾，當時的他一共花了128小時在火車上。他說這是僅計算從滿洲里到北歐芬蘭首都赫爾辛基(俄羅斯段)的部分，如果加上烏茲別克斯坦及中國段，在火車上的總時間需要近200小時！

2022年4月，由於疫情關系，我最終選擇從香港直飛新加坡，再到倫敦。

補記：我在2024年5月走了滿洲里口岸這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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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撥回2022年4月，我從亞洲飛來歐洲。經典的西歐七國是大多遊客常去的國度：法、英、愛爾蘭，盧比荷 (盧森堡、比利時、荷蘭) 和摩洛哥；然後是北歐五國：丹麥、瑞典、挪威、芬蘭和冰島；南歐五國、中歐九國等等...

歐洲東部比較複雜，冷戰前，東歐主要是一個地理概念，一般指西起波羅的海-黑海一線，東至烏拉爾山脈的東部地區，即當代的俄羅斯、白俄羅斯、烏克蘭、摩爾多瓦和波羅的海三國；冷戰時代以來，東歐、前蘇聯成為一個政治概念或稱泛東歐，蘇聯的所有歐洲地區的加盟共和國以及所有華約國家都可以被算在東歐的範圍之內。

我自己的想法與想走的東歐是地理和人文上的，雖然現實是深深籠罩在俄烏戰爭的政治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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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東歐、前蘇聯情意結

2020年春天，想辭去體制工作的念頭與疫情竟然不約而同，六月，我終於重獲了自由，世界也封鎖了。回望走過的疫情閉關期，盡管滿滿的沉重與陰影，但世上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被強制閉關、慢了下來，有些人發掘了平時沒想到的愛好和技能。比如有人說終於學會了烹飪或做得更好了，有的人紮進了手作小物，織毛線、捏泥土、鉆研各種刺繡針法等等...

而我，跟著一個播客《旅行熱炒店》，跟著它的主廚 Jerome 開啟了「前蘇聯文化的人文地理大門」，近兩年的時間里，我的耳朵與心靈跟隨著他的聲音與過往旅行去環遊世界，特別是東歐、前蘇聯。

Jerome是一位地理歷史知識控，對世界各地的地理和歷史有著濃厚的興趣，尤其是那些具有覆雜歷史背景的地區；同時，他也偏好去冷門地區旅行，喜歡前往非主流的旅行地點，尤其是前蘇聯國家、漠南非洲和伊斯蘭世界等，希望親身體驗和了解當地的人事物及值得關注的議題。

經由他奇幻的分享，遙遠、神秘的前蘇聯對成長在台港的我極具吸引力，這有點像西方嬉皮士被神秘的東方文化所吸引。

於是，2022年4月，隨著亞洲第一個國家終於也打開國門-新加坡，我也隨之啟程出發環球旅行。

8月，走到東歐波羅的海·立陶宛的我，在知道首都維爾紐斯仍有直達跨境巴士到白俄羅斯首都明思克，喜歡前蘇聯文化與喜歡走陸路過境的我馬上決定要搭乘這輛大巴前往白俄羅斯首都，盡管在地理上，它距離基輔北部約400公里，被叫作離戰爭最近的首都；在政治正確上，當時歐洲與白俄羅斯的外交關系是非必要不進入。

在來到立陶宛之前，我在芬蘭。在未發生戰爭之前，芬蘭首都赫爾辛基有高鐵直達聖彼得堡，運行時間約3.5小時，一日四班；戰爭爆發後，歐盟針對俄羅斯對烏克蘭的軍事侵略，實施了一系列前所未有的、大規模的制裁措施。於是在制裁之下芬俄口岸關閉，交通阻斷。

我沒辦法坐上這輛傳說中的跨國高鐵去內心好奇許久的前蘇聯國家。

於是，在想去前蘇聯地區的心情和期待接連受疫情和戰爭影響。當我人在維爾紐斯，知道當地仍然有跨國大巴去前蘇聯國家白俄羅斯的時候，心情是驚喜和意外的，我幾乎沒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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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白俄羅斯因支持俄羅斯入侵（提供領土作為進攻跳板，允許部署軍隊和導彈）而受到西方國家連帶制裁。在歐洲的主流和政治上是不希望國人去白俄羅斯，比如他們發出強烈的旅行警告、航空限制和經濟制裁，如切斷銀行或金融機構使用SWIFT網絡進行跨境支付信息傳輸等，類似當時大陸的非必要不旅行，如因商務或其它情況需要進入，必須有一個特別的加注。

那天中午，我們一行人拿著護照排著隊伍，在上車之前，司機會在車門口先檢查護照。在俄烏戰爭與制裁措施的籠罩下，他似乎習慣了西方人去白俄羅斯的護照頁上有特別的加注。當它看到我的護照頁面一片空白，這幾乎成了一種條件反應，他直接、堅定地對著我比了個「NO」的手勢。

他慣性地對著搞不清楚當前境況的護照白頁說不，完全忽視了黃皮膚黑頭發黑眼睛的我並不是西方人，我的護照也不是西方國家。

一向不怎麽勇敢的我，不知道為什麽，那個當下和現場，我也堅定、清晰地和司機解釋著：

Visa-free access to Belarus for HKSAR passport holders.

香港特區護照持有者可免簽進入白俄羅斯。

我不是西方護照，不在他們的制裁新規內。香港與白俄羅斯從2019年4月雙方延長彼此簽證由14天至30天，查閱網絡與官方資訊，仍然是有效的。

我在現場與司機解釋：所持有的護照無須簽證，也不需要其它證明。司機聽後帶我去巴士邊上的辦公室核對資訊；但等了幾分鐘，辦公室職員還沒查出結果。眼見距離開車的表定時間僅有兩分鐘，我又跑回巴士旁邊將自己查詢到的資料給司機看。

好在，人很不錯的他又陪著我去了邊上辦公室，在得到相關確認後，他朝著我點點頭，我們就一起上車了。

那一刻，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踏上台階，步入車內，我的心情交織著一邊仍感覺不太真實，有一種複雜的超現實感，另一邊因為真的進來了開心著嘴角輕微上揚。

沒想到在過關事件，我能夠在極有限的時間內解釋與爭取成功。在我順利地坐在車里，看向窗外，在我們剛剛排隊的地方，現場還有至少四名青年，看起來是西方人，由於沒有準備特別的加注，他們只能停留在原地。

(備注：“護照上特別的加注” 是我在現場的聽說，由於當時較為混亂與緊急，不一定準切。在寫作本文時，我查詢網頁與GPT，未能找到明確的資訊。)

沒想到，這只是我陸路過境的第一關。大概車開了半小時，我們來到立陶宛與白俄羅斯的邊境。在櫃台前等待海關人員蓋立陶宛的出境章，海關姐姐依然問白俄羅斯簽證的問題，一樣的解釋與回答之後，我看著她身上顯示立陶宛國徽的制服，心里想著不知道是北約還是歐盟不想你去白俄羅斯，還是所有的海關人員都必須查驗你去鄰國的簽證？

還好，只是等立陶宛海關人員出去再詢問一遍同事，最後順利蓋了出境章。

在我入境白俄羅斯的時候就很不一樣，一路暢通與絲滑，沒有額外的詢問，只有傳說中白俄美女的微笑。

對了，在車程中會有邊檢人員拿著小相機上車拍攝入境乘客的樣子。這特別的一次陸路過境，我總算虛驚一場報以成功落地。

補記：在2023年7月，疫後解封不久，我從香港機場飛泰國，第一次遇到航空公司櫃台人員查得很嚴格，比如需要返程機票；好在幾個月之後，出境遊似乎恢覆正常了。

二、“被消失的酒店前台”：白俄羅斯密碼

Reception desk is missing,

Entrance by code

由於國家被制裁，在平常的訂房與交通網站顯示著“我們不提供這個國家的住宿與服務。”

雖然如願進入了白俄羅斯，卻是我第一次來到一個被制裁的國家。

無論是從我十幾年前的背包客經歷或是當時已經在歐洲大陸行走了四個月，環英、冰島、挪威、芬蘭、波羅的海三國等等。

就在我面對與思考著網頁的顯示："我們不提供這個國家的住宿與服務。”

這一句有點模棱兩可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酒店網頁卻不提供酒店的資訊?! ”

說實話，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沒有想到是因為國家被制裁。關於制裁，看新聞與聽說最多的是不能使用國際信用卡。

當時的我只能想象酒店網頁搜索出來的相關結果數量或多或少，但從來沒遇到一個地方顯示一片空白，一家提供住宿的酒店或旅館都沒有，而且這個地方還是一個國家的首都。

實在是無計可施，而我必須找到住宿。

忘記了是怎麽被指引到小紅書，還是當時的我已經知道了去玩要問小紅書或是它鏈接功能的強大？

我在小紅書真的找到了當地熱心的留學生姐姐，她十分的友好，詳細地給了我俄文訂房網站或 是直接去想要的酒店官網預訂。

我聯系上了一家，我們用WhatsApp通訊軟件溝通聯系，對方告知：酒店不接受刷卡，只須隔天中午將房費交給清潔姐姐或放在他們指定的地方。雖然過程特別了點，酒店依然正常。

我們在WhatsApp聯系中一來一往地相互確認信息和預訂，最後，他發出一封「入住指引」的郵件給我。其中有一句令我印象深刻：Reception desk is missing, Entrance by code.

沒有前台，使用密碼入住。(直譯：前台消失了，使用密碼入住。)

人的大腦有時真的挺脆弱或者說很容易被引導、誤導。

以常識和英文能力來說，我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常見的「自助式密碼入住，沒有前台服務」

但是，由於前期我在尋找與預訂酒店的過程中，遇到了從沒遇過的由於國家被制裁，與之相關的資訊與服務被消失了。只留下委婉的不提供或不能服務，沒有額外的解釋。

我見過訂房網站上搜索出來的結果是一片空白。大腦的第一反應是明明存在的資訊，為什麽搜索出來的結果是空白的？它被消失了？

於是，當我看到酒店郵件：Reception desk is missing

大腦沿著剛剛發生的經歷，第一反應是酒店的前台「被消失了」。

直到整整三年多以後，敏銳的傅真老師在課堂上問我關於消失的酒店前台。

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它應該是人們常見的「酒店自助式服務」。

它可能原本就是自助式服務；也有可能由於國家被制裁重挫旅遊業，旅舍需要節省支出。

但我一直以來的感覺與大腦誤區，這是一件神秘、不尋常的事。與上述的理性分析脫離。

我也是在2022年的旅程中，當傳統旅行網頁所有產品下架的情況下，第一次感受到小紅書的廣鏈接與有效性。(不引戰，只是社交媒體)

三、解碼明斯克，闖入後蘇聯的“宏大美學”

當我們談到白俄羅斯這個國家及其首都明斯克 (Minsk)，你會聯想到什麽呢？

在此稍微介紹白俄羅斯，地處東歐內陸，與俄羅斯和烏克蘭同屬於東斯拉夫人。斯拉夫人是歐洲最大的語言文化群體之一，東斯拉夫人是其重要的分支，其它還有南斯拉夫與西斯拉夫。

白俄羅斯的字面意思是「白色的羅斯」，當地的斯拉夫人喜歡白色服裝，故而得名。巧合的是斯拉夫語言中的“白色”一詞發音與中文里的“白”發音相近，故中文譯名“白俄羅斯”既是音譯，也是意譯。

2018年3月白俄羅斯駐華使館對外發布聲明："從語言和語義的角度來看，要把國名翻成中文，應該用「白羅斯」這個詞，避免與俄羅斯混為一談。”但目前各國仍習慣使用“白俄羅斯”作為中文譯名，尚未更改。

說起遙遠的東歐首都之一「明斯克」，生活在深圳或香港的朋友第一反應可能是「明斯克航母」這個曾經的軍事主題公園，凝結了一代人的回憶。

“明斯克”號航母曾為前蘇聯海軍所有，1993年退役。1998年中國一家公司接手“明斯克”號，2000年在深圳打造出全國第一座以航空母艦為主體的軍事主題公園。

猶記得當年，一句旅遊推廣語廣為流傳："到深圳，看航母！”不少市民曾和這艘航母“親密接觸”，在航母邊跑步、散步、看日落，是附近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明斯克號航母，一個從冷戰時期的“海上巨獸”，到深圳的旅遊名片，再到最終在異鄉沉寂。

回到本文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歷經波折，我終於進來了。

明斯克，原來這個「明」是明亮動人的鵝黃色。

首都初印象，超級寬闊的路面車道。我收住驚訝，好奇地數了數來來回回有八個車道，馬上震住了寸土寸金的香港人，真不愧是我刻板印象里「Grand」宏偉的前蘇聯風格。

經了解，這條獨立大街是明斯克的主幹道，帶有新古典主義式或斯大林帝國風的豪華建築群，是歐洲最長的街道之一，已經成為中央路線穿越大城市的理想典範。在"戰後的中歐和東歐中央大街"的國際提名中，其聲稱具有世界價值。（官網介紹）

1801年，根據明斯克省長紮哈爾•科爾涅耶夫的命令，開始建造該市最大的街道。盡管在19世紀初，明斯克只是一個小省城。

1944年7月3日，明斯克在被納粹德國占領三年後獲得解放。根據國家通訊社（Belta）等官方歷史記載，在解放之時，明斯克原有的城市建築中僅有約20%保持完好，其余80%都在戰爭中被摧毀或嚴重損毀。

獨立大街的建築具有統一和諧的新古典主義式風貌，是在明斯克戰後重建期間形成的。這項工作始於1945年，分兩階段進行——1940-1950年代和1950-1960年代。

遺留下來的革命前建築物和20世紀初建造的建築物都納入了建設計劃中。明斯克、莫斯科和列寧格勒的最佳建築師參與了概念和結構元素的設計。

這座城市漸漸地開始從廢墟中崛起，而主街成為首都的明珠。此類完整的建築群保留了戰前時代的最小細節，即鑄鐵圍墻、欄桿、長凳、照明桅桿、經典的希臘羅馬花瓶、帶有鍛造構件的原裝橡木門、建築正面的淺浮雕，在中歐和東歐，這一切都是稀罕物。

主要施工早於1955年已完成。當年，蘇聯開始發起反對建築過分裝飾風格的運動。

明斯克獨立大街上主要可以看到蘇維埃紀念碑式古典主義風格、蘇維埃帝國主義風格、蘇維埃新古典主義風格和最著名的斯大林帝國風的建築物。此外，研究人員將斯大林帝國風與古老的帕拉弟奧主義風格相關聯，該風格以16世紀意大利建築師安德烈亞•帕拉第奧的名字命名，他的思想在許多方面成為了建築術的基礎。

正是在明斯克，真正豪華的蘇聯偉大典範作為一個完整建築群得以保留，對於前蘇聯來說，很少見。

宏偉、豪華、巨型結構是蘇聯"宏大美學"建築最顯著的視覺震撼特征。但這背後是服務於意識形態的完整建築體系。它的核心特色可概括為：通過建築的紀念碑性、功能主義與標準化，塑造集體認同並展現烏托邦式理想。

他們擅以巨大的尺度、對稱軸線、古典元素，彰顯國家權威與集體主義。這種"宏大美學"首先是政治與意識形態工具，目的在於在塑造新人、新社會。它突顯的視覺沖擊力是為了傳達“社會主義優越性”和“不可戰勝的力量”，達到壓抑個人尺度。

盡管知道這些宏偉又華麗的物理建築是用於欺騙人類的政治與意識形態的工具，它其實是統治階級的目的而非建築學派風格。

但初到明斯克，我仍然被這種特意營造出來的宏偉、華麗又帶有浪漫的城市景觀迷惑了，猶記得當時心里感慨了句："西歐的審美疲勞在這里被一掃而空。"

四、後蘇聯幻覺 (一)：經濟制裁、生活現實

在路上的四個月，香港銀行卡開通的海外取現金功能，來到白俄羅斯之後終於第一次派上用場了。在之前的亞洲與歐洲國家旅行，我都是使用信用卡支付。

現在，我要從「一卡在手，世界我有」的便利刷卡模式中暫時退出了。

其實，在決定要來被制裁的白俄羅斯時，我已經提前知道和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當地銀行或金融機構的SWIFT跨境支付網絡被西方切斷了，對遊客來說最明顯的感受是不能使用國際信用卡。

剛抵達的前幾天，我先用身上的歐元現金兌換了當地盧布傍身生活。

慢慢地，隨著時間與生活經驗的積累，我發現，並不是全部的店鋪都不能使用信用卡。

後來，當我在有的店鋪能夠繼續刷卡時，反倒增添了些許旅行與生活本身的不確定感與小幸運，像是在與制裁“玩捉迷藏遊戲”。甚至，在我挺快地經由小紅書認識與加入了當地華人和留學生微信群組後，生活一下子滋潤了起來。華人群組滿足你各種生活機能、各地美食與飲料提供，只有你想不到，品類並不比大陸少。

盡管絕大部分西方留學生與遊客隨著戰爭與制裁紛紛退出當地，但來自鄰國俄羅斯與中國的留學生資源也不容小覷，且兩個都是人口大國。

後蘇聯幻覺 (二)：落後的經濟，實惠的東歐咖啡6.75元

東歐是歐洲大陸政治相對覆雜與經濟發展較為落後的地方，曾屬前蘇聯陣營的白俄羅斯在歐洲的經濟格局中更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它屬於歐洲的中等偏下梯隊，2022年人均GDP（購買力平價）約為14,520歐元。數據顯著高於烏克蘭和摩爾多瓦，但遠低於波蘭、立陶宛等中東歐歐盟成員國，差距明顯且在被拉大。

在發展模式上，它是歐洲少有的仍保留強烈國家主導和計劃經濟色彩的經濟體，與多數歐洲國家的市場經濟模式不同。而在地緣角色上，它深度融入俄羅斯主導的歐亞經濟體系，並充當其“西部門戶”，這與積極"融入歐洲"的烏克蘭、摩爾多瓦等鄰國路徑截然不同。

特別是因2020年總統選舉造假並引發政府鎮壓及2022年卷入俄烏沖突，白俄羅斯受到西方嚴厲制裁。2022年對歐盟出口下降了約52%。這迫使它的經濟加速“轉向東方”。比如2022年後，白俄羅斯對俄羅斯出口激增50%，用以彌補對西方市場的損失。

以生活成本和旅行消費來說，明斯克相對於許多歐洲首都是比較實惠的，特別是它的傳統餐廳和咖啡館價格十分親民。

與世界上許多潮流城市一樣，首都明斯克有著非常多的時尚咖啡、甜品店。特別是由於氣候和歷史原因，當地許多傳統甜點用料紮實，追求飽腹與滿足感；同時也有很多受鄰近歐洲國家影響帶來的柔軟、蓬松的現代甜品。故而，它的甜品選擇非常豐富多元。

印象深刻，我去了幾次一家創立於1889年，享譽盛名的法國連鎖品牌店「PAUL」

在當地經常聽聞它是“法式”面包的標桿，秉持著對優質食材的執著追求和對細節的精益求精，店鋪提供了琳瑯滿目的美味糕點和甜點，以及其它餐品。品質與服務和在西歐國家一樣，物價卻遠低歐洲水平，非常適合熱愛咖啡與甜品控的我。

物價普遍很實惠，以下圖KFC 4P=10.8元 ， 1p=¥2.7 2022年8月

後記：大陸最近新聞去俄羅斯30天免簽。以地理人文來說，挺值得去。我亦敬重與理解網絡不同的聲音，比如不應該讓公民去“在戰爭中的國家”旅行。

無論政治或非政治化，安全絕對是首要的。當年，我去白俄羅斯，除了之前我有在巴黎黃背心與香港的前線經歷，也是綜合評估，明斯克不是“在戰爭中”。

去年五月，我走了貝加爾湖、烏蘭烏德和伊爾庫次克。當時就十分推薦北京朋友可直飛伊爾庫茨克，航程不到三小時，約為2小時40分鐘至2小時58分鐘，最快感受歐洲風情首選。

它是俄羅斯伊爾庫茨克州的首府，擁有300多年的城市史，是西伯利亞最大的工業城市、交通和商貿樞紐，也是東西伯利亞第二大城市。

本文分享的是2022年在白俄羅斯的旅居生活。我有政治傾向，但在地理人文探索上，在我做過功課"安全"的情況下，我看到這一次探索不想被政治籠罩或是淩駕。我依然是抱歉的，但也尊重並執行了這一份內心的真實。這也是我第一次通過書寫認識到人的複雜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