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2025.10.06
我的父親曾經非常、非常希望有一個兒子。
這件事情,隨著時間過去,我幾乎快遺忘了,只依稀記得,18歲離家上大學之前,那是一隻房間裡看不見的大象,在父母的婚姻生活裡扮演重要的角色。
今日友人問起,突然想起這隻幾乎快消失的大象,它在我的人生中又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有時我會覺得「好險」,只有妹妹沒有弟弟,即使母親時常情緒失控、暴力不斷,至少在我的原生家庭裡,沒有男女不平等的痛苦。
可想想,真的是這樣嗎?母親無處發洩的情緒、對婚姻生活的不滿,婆家對她未曾生下兒子的蔑視,有沒有可能是原因之一?
而我長期以來,只看見男女之間表象的平等(投票的權利、受教育的權利…等等),卻看不見根深蒂固的無形的壓迫,是不是也和童年時期,家中沒有比較的對象,也沒有機會外出與同儕互動有關?
「仙女」的不知世事,是社交剝奪的結果,是人格塑造期,被囚禁在家裡的結果。
我有某些美好的質地:善良、不說謊、誠心相信他人,可珍貴質地的另外一個面向是:無知、嚴重與社會脫節、不懂得提防。
結婚之後,新舊創傷接二連三砸下,砸的我站不起來,我很可能在這樣的狀況底下,變得怨天尤人、憤世嫉俗,甚至一心只想報復,但我沒有變成那樣的人。
我一直記得,無處可去的童年,一個人坐在書房的地板上,看著陽光灑落之處,細小塵埃在空中飄浮,感受時間的推移、光影的變化,進而問出「我是誰」、「我為什麼在這裡」、「我在這裡做什麼」,哲思的萌芽,是否在數十年之後救贖了我呢?
很多人以為創傷必然帶來嚴重的後果、扭曲的人格,幸福則導向完美的人生、完整的人格。
其實未必如此。
有位朋友曾經說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地獄。
我明白他的意思,也認同,沒有誰的不幸比較不幸。
可同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天堂。
地獄或天堂是人類的想法、人類的定義;地獄與天堂,很可能是同一件事。
這是一篇隨筆,也是一篇對人生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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