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与愧疚

金融风暴那年，市场一片萧条。
我路过市中心一座著名大厦，一名穿黑西装的男子上前，
递来名片，说：「双飞，单人价。」
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我竟有一瞬心动。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不美。
我摇摇头，走开。

勾起欲望至少要够美吧？
美，能让人产生爱情的错觉。

还有一次，一位旧同事破产前来叙旧，
我们几个老友带他去五星级酒店按摩。
按摩院里碰到一位老相识——
曾经开漫画店，如今转行当经理。

他见我们是熟人，笑着介绍：
「要不要上八楼？」
我们互相望了一眼，又抬头看看按摩师——
还是那句：不美。

在那之前，我在电视制作公司上班。
每天都有一群发明星梦的女孩，
穿着不合年纪的高跟鞋走进来找机会。
导演有时叫我去选演员，他可能相信我的眼光吧。
结果通常半个都没选上。

有真心觉得美的，我会上前搭话。

一次在餐厅，看见一位女孩，
我上前自我介绍，邀请她当摄影模特儿。
她摇头，不说话。
我丢下一句：「行不行就一句话嘛！」就走了。

后来才知道，她是我同学的妹妹，
有慢性喉疾，那天刚好发作，说不出话。
回家后，她哭了一整天。

得知内情后，我愧疚得睡不着。
却始终没去道歉。
我与那位同学暧昧了一阵，
再后来，我与别人一起了。
这件事，就这样沉在心底。

我并不是忏悔。
只是年纪大了，开始分辨：
欲望是身体的诚实，愧疚是灵魂的延迟。

我曾以为欲望和爱情分不开，
现在知道，它们其实都离不开愧疚。

篇注｜第六日

前一日写“关系”，这一日写“欲望”。
社会用十八禁掩盖欲望的复杂，
却没人教人如何承担欲望之后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