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丨Day 2丨另一条路应该也不错

在考研究生的时候，我遇到过这样的岔路口。当时有两所学校给我发了offer，我在犹豫，到底该去哪个学校。

一所学校在芝加哥，录取的是我本科的专业，而且还给我发奖学金，但是只有我独自一人，没有同学和朋友（后来发现其实也是有熟人的，不过我和他们没有一个人成为朋友）一所学校在纽约长岛，录取的是调剂专业，并不是我本专业，但是当时有两个朋友，我们一起申请了那个学校，所以我们可能会在另外一个城市重逢。哦对了，两个朋友里有一个还是我暗恋的对象。

当时我犹豫迟疑了很久，最后痛苦地决定放弃纽约长岛的offer。因为芝加哥的学校显然对我是个更好的选择，本专业，还有奖学金。当时我的两个朋友还没有收到纽约长岛的学校的offer，我不能为了贪图和朋友在一起的温暖，就放弃了一个对我自身更好的选项。尤其他们俩最后会不会去那个学校还不确定。

后来，我那两个朋友也没去纽约长岛。一个去了加拿大，一个去了，对不起我忘了。总之是一个小城市，不记得在哪个州了。虽然我暗恋她，但是我竟然也不记得她到底去了哪个州。

如果我当初没去芝加哥，选了长岛的学校，我还是独自一人，然后，又会遇到和在芝加哥相同的困境——陌生的环境，昂贵的房租，因为适应不了繁华陌生的城市而紧张焦虑，睡不着觉。大概一年以后，我还是会离开那个地方，转学回到我原来的城市。

另一个岔路口，就是我在毕业时遇到的。其实在当时根本不能算一个岔路口，因为我当时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其中一个方向。毕业后究竟是回国，还是留在美国呢？因为当年姥爷病重，我迫不及待地就回了国。即使姥爷没有生病，我当时也不会选择留在美国。我觉得我独自一人在那里，实在太孤独。我在那里的最后一年就是这么过的，我受够了，我向往被人群包围的温暖，讨厌独自一人的寂寞。但是在回国之后的几年，我无数次彷徨迷茫的时候，我都对自己当年的这个决定追悔莫及。尤其是，2022年防疫运动的时候。如果我当年没有回来，如今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如果我当时没有回国，而是选择一直留在美国，我可能也会遇到一些相似的问题。我毕业回国的几年，看清了很多事情。如果我留在美国，我一样会看清很多事情。两国政府之间的博弈，不管在哪一边都能感受到。即使留在美国，我一样会面临待业的问题。在美国找一份工作，并不比在国内跨专业找一份工作要容易，甚至更难。我还是会迷茫，彷徨，感受到失败。新冠在美国肆虐的时候，也许我会患病，即使痊愈了，独自在家忍受症状的过程也很难熬。如果我当时因为航空管制，没办法回国，可能也见不到姥爷的最后一面了。这并不比另一个选择好多少。

也许我最终会找到工作，或者我也可能继续读书。如果我找到了工作，可能不会感受到国内那么强烈明显的办公室政治斗争，或者体制内的种种恶心。也不会感受到国内对于年龄的歧视和焦虑。如果我没有找到工作，可能在美国呆上一年以后，还是回到国内。如果我过了几年，还在美国，那一定是又申请了新的学生签证。我对自己未来那么迷茫，不明朗，我大概也不知道在美国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不过有一点，如果我想去韩国，应该是很轻松的。不会有人拦着我，我想去就去了。也许我去了以后，发现这里还不错，于是就开始着手准备自己换一个国家生活的计划。我当时决定转学就是这样为自己安排的。也许我会换到韩国去生活。我觉得我完全有可能为自己做出一个改变的决定。如果我当时选择留在美国，也许我现在已经生活在韩国了呢。我还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摸索出自己生活的节奏。两条路的风格都是一样，在最初的煎熬和困难之后，慢慢地朝着想要的那个方向发展。

我觉得我的这个推论逻辑很通顺。首先，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我当时选了另一条路，在前几年经历的痛苦和困境应该会是一样的。但是慢慢地眼前的路会逐渐清晰明朗起来。还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如果我当时留在那里，我现在一定至少去过一次韩国了。因为我在毕业之前，已经开始对韩国的文化感兴趣了，即使我留在美国，我那几年在追的韩国电视剧，在写的韩剧同人小说一定也不会变。基于种种的理由，我一定会动身去韩国的。那个时候从美国直接出发，我到了韩国会直接讲英语，然后可能会发现，即使在这里，语言也是通畅的。不像现在，在汉语国家待久了，我都要忘记了很多国家的人也都是会讲英语的。我总有一种“我必须要讲一口流利的韩语才有能力去韩国”的感觉。其实现在想想，我好像也没必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对吧？有许多人都去韩国旅游过，他们难道每个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韩语吗？我又何必觉得自己没学好韩语之前就不能够去韩国呢？

那种“没学好韩语之前不能够去韩国”的感觉，是我在刚入职一年的时候产生的。说到底，是因为我那个时候被困住了。我其实当时意识到，我必须要亲自去了韩国才能真正掌握一门语言，可我就是鼓不起那个勇气。我以往的勇气好像都消失了。现在想想，其实不是我的勇气消失了，而是我花了太大的力气去对抗眼前的这些恶心的体制。我再没有多余的精力为自己的打算而鼓起勇气了。

但是现在，回头看看，我依然觉得那两年自己很鲜活，虽然好像一直被困住，一直被压迫，可我始终都是活着的。在30岁之前的最后两年，我其实并没有辜负过自己。

言归正传，如果我当时选择了长岛的学校，我就不会认识爆爆果实。如果我当时选择留在美国，我就不会认识考官。这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如果我选了另一条路，我就不会和她们有交集。也是一种遗憾。

遗憾？倒也未必。我相信，即使没有他们，也会有其他人出现，总会有人扮演我人生中重要的那个角色。我这样说，好像对我的朋友有些不尊重，他们在我这里似乎没有特别到如果没有遇到她们，这世界上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和她们一样的人的程度。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也感到有些抱歉。怎么说呢，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因为她们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了，所以她们成为了对我来说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