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孤独包场：有关电影的遗忘和挣扎

一个工作日的上午外出办事，因为临时的变动，空出来一大块时间，从十一点到中午一点。

这段时间干点啥？吃饭？不饿。睡觉？不困。逛街？没兴趣。

看电影吧。毕竟上次进电影院是一年多以前。

搜了最近的一个影院，骑了十来分钟共享单车到了地方。

这是一个商业体，位于市中心曾经红极一时的商业街上。商场的名字听说过，但之前没怎么去过。

商场斗大的名字就耸立在建筑靠近楼顶的外立面上，但是我绕了两圈楞是没找着入口，因为眼前净是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墙、上了马蹄锁的玻璃门、幕布遮挡的墙面以及画面破损露出灯管的霓虹灯招牌。除了一家临街的咖啡厅，暂时再找不到有营业迹象的其他店面，更找不到通往电影院的路。

无奈只好给影院打电话，老板倒是很干脆：“开着呢，电影院一直都开着呢，你顺着咖啡厅旁边的小路一直走到头左拐坐电梯上三楼。”

顺着这条小路，墙上出现若干A4纸，上面带有醒目箭头，指引着电影院以及另外一家商户——KTV的方向。从停下共享单车，到走到电梯间，大约几百米，一路上看见的人超不过10个。而在三十年前，这里是这座城市首屈一指的黄金地段，是人们逛街购物休闲娱乐的首选，是当仁不让的商业第一街。

来到三楼，电梯门开，直对电影院前台。最近的一场马上开始，老板说直接在手机上买，到那边的出票机拿票。我手忙脚乱了一阵，毕竟已经有日子没买过电影票了。一年多前的那次是媳妇操作，轮到我自己的时候，甚至要先想一下用哪个APP才能买到电影票。

拿了票，进场，偌大的大厅，全程就只有我和老板两个人。

进了影厅，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没有其他观众。妥妥的包场。灯光暗下来，影片开始。

我选的中间座位自带按摩功能。我并未扫码付费，它却自顾自地上下按了一遍，像是一次无声的招待，或是一个小小的故障。

电影是某IP的第二部，时长两个多小时。我没有看到结尾，因为时间到了还急着去办事。全程就我一个观众。当我走出影厅时，大厅依然只有老板一个人。

虽然这也许早是工作日影院的常态，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作为一个影视人，看到从事的行业如此。尽管行业的震荡早在疫情前就已来临，尽管早已知道这行已经被疫情被大环境被短视频短剧等冲击得七零八落，但是亲眼所见这一切，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作为一个本地人，看到曾经的金街如此。尽管城市的商业格局早已天翻地覆，商业中心早已迁移，但小时候和家长进城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儿时的回忆却无处寻觅，亲眼所见这一切，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我其实挺佩服甚至有些惊讶电影院老板是怎么撑到现在的。若不是行程匆忙，或许会找老板聊上一聊。但是我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或者说我期望什么样的答案，我也不知道。

年纪越大，心里不是滋味的时候越多。为什么呢？因为很多的美好都留在了过去。或者说，很多的美好只发生在过去。

亲眼所见的冲击力，远胜任何行业报告。

年初哪吒的火爆，并不能回答和解释如今只有两个人的电影院大厅和只有一个观众的影厅，更无法掩盖近年来国产电影鲜有能达到豆瓣8分以上的评分。作为从业者，我们早就意识到，类似于哪吒独大这种情况并非业界的良性生态。那只是一种短暂性的、情绪性的跟风和惯性，更现实的情况是，五一和十一长假，越来越多的人挤在旅游的路上，早就忘了看电影这回事。而五一档和十一档曾经是仅次于春节档的重要票房产出时段，发展到现在竟然可以几乎忽略不计，或者是叫，被众人遗忘。

作为从业者，我上一次进电影院是一年多以前，当然有我的问题。然而我从来没有忘记电影。在很多人那里，电影只是选项之一，甚至不是选项，是被遗忘的角落。但在我这里，电影从来不曾被遗忘，恰恰相反，我看电影、做着和电影相关的事情，然而就像是曾经辉煌的商业第一街上那10个人一样，无足轻重，无关紧要。

曾几何时，9分以上的国产电影层出不穷、神仙打架，无论是作为从业者，还是作为观众，当然怀念那样的年代。

如今，同样是工作日，医院里的摩肩接踵和电影院的清冷孤寂形成鲜明对比，让人觉得恍惚。我不知道那家和电影院在同一个方向、同一个楼上的KTV生意如何，因为，这同样是一个很久未光临的场所。我也承认，一年中，我去医院的次数也远远多于去电影院或者KTV的次数。

身体不是滋味，当然要优先解决。

至于心里，不是滋味就不是滋味吧，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但我还是会想起老板那句“一直开着呢”，语气淡定且坚定，就好像我也一直未放弃电影一样，虽然无足轻重、无关紧要，但总还是让不是滋味的心里，多少有了点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