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一)
她抬起头,说:“清一,我们还要这样多久……”
我口中还残留着她舌尖上的苦味,她的手没有碰我,眼里的血丝在瞳孔中央交织成一滴浓稠的红褐,我几乎还能闻到那夜红酒的气味——她向来爱干净,这间房不应残有味道的。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她第一次看我那眼神,为何与望向身边的树、花、草,甚至是石子,无异。那并不是冷漠,而是她在不属于我的那些时光里,精炼出的习性。
我就读于在全国都排得上名号的重点大学,专业是热门的应用物理,母亲对此颇为骄傲。
四年前,为了能做些她不会为我掏腰包的小事,我参加了学校附近补习班的兼职面试——自认势在必得,结果也确实顺利通过。
入职后,被带着去见了其他前辈,大家都亲切、热情,一切维持着体面的社交秩序——除了一个人。
她坐在角落,灯光压在她头发上,像覆着一层灰。听见老师介绍我的声音,她抬头瞥了一眼。
“小秦,打个招呼。”老师说。
她嘴角小幅扬起一瞬,说:”你好。”那声音没有温度,和目光一起从空气中穿透我。
都是学生兼职的缘故,我工位离她很近,余光里就能捕获她的身影。她很少向我这边看——不如说,除了自己的桌面,她几乎不看其他任何地方。她的桌面很安静,讲义全都按类型和时间仔细收纳在透明文件夹里。我记得她全名叫秦叶,可能是无意中瞥见过她的讲义。反正只有两个字,不难记。
大二上学期,大概还在早春,实验楼外的风夹着粉尘,不算太冷,但吹的人发涩。一阵风钻进我敞开的大衣,小腹一凉疼痛从深处扩散,提醒我——还在生理期。我本刚结束上午量子物理的课程,正准备去食堂吃点什么,再回宿舍躲进被子里睡一觉。现在却缩在实验楼前花廊的长凳上,和我的身体僵持。
长凳表面的大理石逐渐吸走我的体温,变得温了些,我数着面前走过人的数量,试着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好受点。当我数到第二十六的时候——她出现了,刚过肩的褐色长发,柔软的灰色毛衣外套,黑色靴子;步伐频率很快,靴底有节奏的碰撞水泥地砖,仿佛不会为任何事驻足。在她掠过我约两米的时候,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停住了。
我们对视的那几秒里,她眉心收紧了点,神情极其严肃,是她的学生最怕的那种表情。但我想,她应该正从记忆里拼凑出关于我这张脸的碎片。接着,她眉眼松了点,表情依旧严肃。
她开口:“你也是这个学校的?”
“……对。”我想挤出一个和善的笑,但小腹已经抽走我全部的力气。
“肚子痛?”
“嗯……”
她书包甩到前面,几乎没怎么翻就捏出来一张暖贴,撕好,递给我。我刚按在小腹上,她又递给我一张。
“贴后腰。”她淡淡的说。
我还没贴好,她说要去吃饭,迈着和刚刚一样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了。整个过程太快,盯着远处她不断落下的鞋底,我竟一时忘了疼。
说来也奇怪,自那天偶遇起,我瞥见她身影的频率变得很高。通常都在学校,偶尔几次在校外的餐厅、地铁、公交上。校外的很多次里,她身边都贴着不同的女人,她对她们露出我没见过的笑容,她牵她们的手,或被她们搂住腰。她再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察觉我的视线,看向我。
直到有次,我刚从食堂出来,正对着的学生活动中心那边又出现了她的影子;不同的是,我看向她的同时她竟也看向了我,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和她对那些女人的笑一样。
恍神中,我听见身后舍友在喊我的名字,冲过来拍我。
猛地睁开眼——
“下课了!”舍友说。
自从那个梦后,我便开始期待着她能回过头看我一眼,哪怕依旧是那副严肃的面孔——但她始终没回头。
在补习班里,她的目光也从不与我交汇,偶尔擦肩而过也只是快速点头示意。
时间总是比想象中过得快,学生们结束了高考,一下子消失了大半,一些全职的任课老师们,趁此机会忙里偷闲的休息了两三天。
距离那次花廊的事,已过去三个多月,期间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她回头的机会和她道谢,感激之情固然还在,可早已成为欺骗自己的借口——其实只是想要她回头看我,不明其缘由。
在一次教师会议中,我短暂的拥有了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多的几个老师都去开会了,平日里,翻书和写字声响个不停的办公室忽然空下来,只有空调忙碌着嗡鸣。
我独自在办公室里阅读新的讲义,快中午的时候,她抱着一摞书,推门进来。趁她还没来得及落座并把眼睛埋在桌面上之前,我连忙开口:“秦叶。”
声音不大,但在空的只有一排排桌椅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终于,她看向了我。
“上次……谢谢你。”我说。
她愣了一下,又做出那副翻找记忆的神情,安静了几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没事。”她说。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像蓄谋已久。
她手里的那摞书沉闷的落在桌上,椅子向后拉动,滚轮和地面摩擦,发出咯咯的声音。
“好啊,不过要晚一会,刚刚的课要做个报告。”说完,她又像以前那样,低头看着桌面上的书。
一切太过顺利,我因她没拒绝而暗自欢喜。
午饭去了楼下那家我常去的小餐馆,我点了一份焖面和莲藕汤,她照着我点了份一样的。服务员离开后,我才发觉我脸上一直挂着笑,脸颊微微发僵,试着放松,反倒更不自然。
等菜的时候,我先开了口:“你是日语系的?”她桌上多数都是语言类的书籍,八九不离十。
“嗯,今年毕业了,应该是你学姐。”她笑着说,似乎比我预料中要健谈。
“是因为喜欢日本吗?想去留学?”
“喜欢说不上,也不是说讨厌,只是想走远一点,日本相对更容易。”她说完,喝了一口茶水。
她开口讲话时,神情比印象中柔和。也许是五官在动的缘故,一旦沉默,又立刻恢复那副冷面孔。
“你这样问我,该不会你喜欢物理?”她问。
“我也算不上喜欢,而且,也没有你那种目标……。”
我挑着面里的豆角,脸有点发烫——那专业是我妈选的;我又一次为自己当初填志愿时没能坚持想法而感到遗憾。
“没兴趣还能学这么好,你还蛮厉害。”她抬头冲我笑了一下,又低下头认真吃着碗里的面。
这话听得太多,早已像人们顺水推舟用来敷衍话题的工具,心里本不该再有被夸赞的喜悦;可依附于她嗓音上,却又有了新的滋味。
我在心里反复咀嚼她的每个字,忽然品味到藏匿其中的线索。
“你知道我教物理?”我瞪大眼睛问她。
“你不也知道我教日语?”她回答。
”但你……”
“每天盯着桌子,两耳不闻窗外事?”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讲,她一语道破。
她从汤里挑出莲藕,一边吃一边淡淡地说:“老师们不是总聊八卦吗,很难不听;说着说着又会插着两句工作的事,不知不觉,全听进去了。”
“你也会好奇这些?”我忍不住问。
“怎么,我看着不像?”
我张了张嘴,想不出该怎么讲才不至于显得太刻板。
她盯着我窘迫的模样又笑了,抽了张纸巾,接着说:“我知道看着不像,故意逗你的。”
我愣了下,低头笑了一声,手怎么放也觉着不对,只好埋头一个劲儿往嘴里送面条。
现在的她和我印象里大不一样,语气虽还是那样平淡,却鲜活生动,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印象里的冷漠,想来是她讲话做事更乐意直接一针见血,而疲于在无谓的寒暄和人情的纠葛里费神周旋。
她似乎是吃完了,目光一直在我这侧望着,我直到碗里的面见了底,才抬头看她,发现她虽然正对着我,却像是把我打散,与身后的柜台、服务员一同拼进了她的视线里。
“秦……学姐。”我试着在她眼里凝聚自己。
“嗯?”她眼里映出了我的影子。
“下次,还可以一起吃饭吗?补习班也好,学校也好。”我红着脸说,不太敢再接着看她的眼睛。
“学校那边我不怎么去了。下次上班的时候,再一起吃饭吧。”她端起碗喝掉了剩下的汤,声音轻的让我以为她在敷衍。
但那之后,几乎只要她在,我们就会一起去吃饭,就算排课时间不同,我也会找点琐事拖到她结束。
和她聊天总让人舒适,最初,我总像以往一样斟酌措辞,谈论人和事时小心翼翼,生怕带着过于主观的偏见;她却能一句话挑破我本想诉说的原意,令我故作虚伪的模样无地自容。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像她这般活着的人,像是独自将世界的法则排斥在外,我也在这种氛围里忘记了那些该笑几声、该说什么的礼貌,好像一切都不必解释。
有她的日子过得很快,她毕业后又在补习班上了半个月的班,随后辞职,暂时去一家日企实习,再有半年,她就要去日本接着读书。
补习班不再有她的影子,我总要找些其他借口去见她——都是些劣质的借口。我想她早看出来了,却从不拒绝我,譬如下雨时故意走到她家附近借伞、替不存在的学生问她日语文法。
在某个备考英语六级的下午,坐在宿舍的金属凳子上,望着桌上那密密麻麻的英文阅读,读完一句就串行,遇到不认识的单词查完又忘记前面看了些什么,头疼得厉害。
秋天并不明媚的灰白光线从宿舍玻璃窗斜斜照进来,晃得心烦。
掏出手机,还停在翻译器的界面,指尖随意滑来滑去,微信界面弹出来,又划了两下,像是在做什么掩饰,随即点开她的聊天框。
「学姐,你之前也辅导英文吗?」
发完,我立刻熄灭屏幕,盯着刚刚那道阅读题,每个字都颤的厉害,宿舍的表针声好像总比心跳慢一拍。
终于,屏幕亮了:
「对啊,想问题?」
她还是那么轻易看穿我弯绕的用意。
「嗯……是阅读题」
「其实我更擅长日文,实力大概和你差不多」
我心里一沉。
「不过可以帮你一起看看」
刚沉下去的心又不受控地砰砰直跳。
「我能去你家吗」
「拍照发我吧」
两条消息几乎同时出现,胸口猛然一紧,热意直窜上脸。
现在撤回更显得欲盖弥彰,像是不该有的心思被人当场捕获。手指冰凉,手机却热的烫人,我不敢去想象她此时的表情。
「面对面辅导要收费的……晚饭交给你?」
尴尬又被她三言两句化解,我将头埋进桌面,笑意藏不住,只好闷进双臂里。
傍晚,我拎着菜到了她家,在这之前,我也来过一次,房间里和上次基本没差,东西都被仔细分类、收纳得整齐,没有照片,没有多余的装饰;东西少的几乎可以全部塞进一个箱子,像是住在里面的人随时都会离开。
晚饭做的很简单,虾仁滑蛋和青椒土豆丝,她依旧很认真地吃饭,总像是要把每一口食物都记住那样。
饭后,我们坐在书桌旁,刚刚冲泡的燕麦牛奶慢慢释放着香气,令人安心。
“说吧,哪个让你头疼?”
我将书摊在桌上,翻到下午看到的那篇,指给她看。
“就这个。”
“嗯……虽然有些老师说要先看题目再看阅读,但我喜欢直接把阅读读懂,感觉更有趣点,我们这样来看?”她问。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直接第一句开始吧,你看,这里有个转折词所以要重点看后面,没有的单词不要想当然自己加意思进去……”
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听她讲题,比在补习班教学生时要温柔很多,深褐色的头发自然地散落在肩上,睫毛在灯光下一动一动,嘴唇开合间有光微微闪着……
“啪”的一声,我额头一震,被她指节击中。
“走神了?”她说,声音带点愠怒,脸上神情先是严肃,盯了我两秒又笑起来。“额头好红啊,弹太重了?”
说罢,伸手过来帮我揉,我本没觉着什么,她这一揉,我反倒委屈起来,装作痛的样子,责怪的看着她。
“平时也这样弹学生?”我皱着眉问。
“学生不会贴这么近盯着我。”她说着,松开了手。
我慌忙移开视线,让她接着讲,但注意力再也无法集中,额头中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指腹的温度,久久无法散去。挣扎着总算熬到结束。那篇我本就已看了个大概,选答案的时候幸好没出错。
书桌前的窗帘间,藏着夜晚路灯暗黄的光晕。
我看了眼手机,才八点半,不算晚,但也不早了,不想离开,又不知该用什么借口,坐在那直抖腿。
燕麦牛奶也喝完了,厨房传来她洗杯子的声音。
水停了,我听见杯子和桌面碰撞的声音。她走回来,边用纸巾擦手边说:“怎么?还不想走吗。”
我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想出来借口。
“想找人说话?”凳子被拉开,她坐了回去。
“想和你说话。”我小声说。
她短促笑了一声,开口:“不错嘛,挺直接。”
我掌心贴在膝盖上蹭两下,有点发热。
“和你讲话比和别人轻松……其他时间就总觉着累。”
“比如?”
“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想到哪里就先说出来看看?”
我眉心发紧,努力拼凑着句子,想把心里的感受一股脑阐述清楚。
她也没催促我,只是静静的等着。
终于,我试着开了口:
“从最近的一个事说……前天的时候……去学生会的聚会,她们总会一起捉弄一个新来的学弟,话里挺不尊重人的,说他傻什么的。我看着那个学弟,心里有点难受,于是岔开话题打断了她们,但那个学弟很尴尬的笑了笑,感觉像有点失望,我这才意识到大概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和大家打成一片。直到今天我都在想这件事,在想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手撑着头,表情没什么波动,像是在听已经读过的故事。
我又继续说下去:“其实以前也发生过很多类似的事,大部分想不起来了,很多人明明在被羞辱,或者嘲笑,她们自己觉着没事,我心里反倒会不痛快。很奇怪吧……
“如果我参与进去的话,心里会更难受——不论是作为哪一方。所以我会尽量避免和人深度接触,时间久了,别人反而认为我冷漠。我不喜欢自己这样……明明别人不在乎我自己还在为别人难过,还要被人说冷漠。不光是这种事,类似的还有很多其他的……就好像,就好像别人语气或者表情里藏了点她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绪,我知道那与我无关,但我还是会想。你能明白吗?”
“明白。”她点点头,坐直身体,靠我近了一点。
“但是和你说话,我就很舒服,我可以想到什么,感受到什么,就直说。你难过了高兴了也会直接告诉我,不用我去猜,不用我揣测……对吗?
“……你觉得我冷漠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那你觉得我冷漠吗?”她反问。
“不。”我说。
她没再接话,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屋里一瞬间静下来,连冰箱声都被吞没。
短暂对视了几秒后,我眼眶忽然发烫,眼泪像被什么追着一样狂奔着出来。
她见了连忙用手擦,抹了两下发现只是在脸上匀开,跑去客厅拿了两盒抽纸过来,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我又忍不住笑了。
她又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抽了两张纸帮我擦掉下巴上快要滴下去的泪。
“我真应该把你又哭又笑的样子拍下来。”
说完,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你怎么做到看上去那么洒脱?”我擤了擤鼻子,声音很闷,但那时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失态。
“我的办法有点极端……你当个参考吧。”她把桌侧的垃圾篓朝我这边推了推,接着说:“因为察觉到的情绪太多,处处在意别人还不领情,时间久了我就干脆不去管他们想什么,只要我乐意我就去做,像你说的那件事,我可能会直接和学生会那群人说,‘你们这样揪着别人取乐的样子有点蠢。’至于那个学弟开不开心我不在乎,我说完就舒服了。反正她们也不在意我们怎么想,你说呢?”
我一边将纸巾展开盖在脸上吸掉泪水,一边点点头。
“后来我发现,这样虽然会得罪一群人,但反而在另一群人眼里显得很酷。至于真因为我两句话就对我有意见、处处针对我的,也没必要再去交往了。何况我没什么心气,就想吃饱穿暖,没必要有意和乱七八糟人打好关系,这么做就够了。”
说完,她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回来,递到我手边。
“今晚要不要留下”她问。
“可以吗?”我接过杯子,胸口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变得轻松又安静。
“你哭成这样跑回去,怕你舍友说我欺负你。”她轻轻弄乱了我的头发,无奈地说。
那天,是我第一次住在那间房里,我们聊到很晚,直到睡意将我淹没。
暑假期间的大半时间我都在补习班兼职,直到快开学的前几周,才短暂回家了半个月。
在朋友面前,我试着像她那样讲话——直白,干净,不拐弯。
竟真的有人开始疏远我,她们更习惯于斟酌措辞的礼貌,面对直白的真话,反而显得无所适从。
她们说我不该那样说话,我问她们,只靠那些客套话维持的友谊,又算什么?
她们答不上来,只好说,那是规矩。
当然,也有少数人因此与我更加亲近,话说的开了,相处反倒轻松。
清晨,在那间使用了十几年的洗手台前抬起头,镜子里的那个人,不再像记忆里那般温顺,眉眼间却比从前更清澈——有些神情,竟开始像她了。
在家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显得漫长,母亲依旧严格,依旧和父亲两三句就能吵起来。
每逢争吵,我如以往那般,独自带着小狗出门散步。
风一吹,心里就轻了很多。那些孤独和压抑的情绪化作敲击屏幕的声音,一点点传递给她。她总是耐心的看完每一条消息,不评判也不会教我做什么,只是从中提炼有趣的部分,将那些压抑轻轻散开。我们沟通愈发频繁,渗透到生活的每个点滴,哪怕只是早餐的蛋煎散了,小狗上台阶绊了一跤,她都从不让我期望落空。
那时我认为,我们的呼吸都像是一个频率。
暑假结束,我带了自己做的龙须酥,径直去了她家。
一进门,我就紧紧抱住她。
“如果,每天都能见到你就好了。”我说。
她在我怀里明显僵住,我心里凉了半截,却没松手。她穿着很薄的短袖,我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肩胛骨的弧度。她身上很香,有柠檬洗衣液的味道。
给她的糖还在我手里,塑料袋在我们中间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的手碰到我的手臂,我以为她要推开我。
但她只是停了一瞬,轻轻捏住我的袖口,贴在我颈侧的鼻息近了些,热的不均匀。
”每天都见的话,很快就会腻的。”她低声说,轻的像在叹息。
“不会。”我说,手臂收的更紧,她的胸口紧贴着我,我数着她每一次的心跳。
那一刻我以为,这就是靠近的全部。
可不知为何,抱着她,仍觉太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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