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不是唯一的可能
我覺得,一個人的迷茫,並非異於他人,而是人生某個階段的必然。
長成什麽樣子,一根竹子在竹筍期,就已定好,此後的日子無非是按部就班地完成。有時候,我也想如同這根竹子一般,不用多想,只要去做。未來已然確定,當下便無彷徨。
但人到底會如何,並不完全由自己決定。有時候,你會是一根竹子,而更多時候,我們會是鳳梨、甘蔗,乃至銀杏、松柏……你能想到的,我們都有。因此,當我們知道自己不是一根竹子的時候,就會變得痛苦,也會時時感到迷茫。
人生的路仿彿走到盡頭,可這條已經到達終點的路,卻并沒有給出一個答案。我們似乎在過去學了很多,但學了這些,又有什麽用呢?這個世界似乎不需要我,而我也不怎麽喜歡它。
到了今天,我雖然還會感到事情的無可奈何,卻已少了大部分絶望。即使和人談起,我也不會認為所謂的絶望,就是該一個人喝的爛醉,然後哀哀哭嚎。當然,至於其他對自己的苛待,也很少了。絶望,更多只是一個定義,是我們用不夠精確的語言,來描述某種情緒。
真實的情緒遠比文字更為豐富,這就像你吃過的地方小吃,無論你多麽不以為然,但當你走到真發明這種食物的地方,你才真正懂得這小吃的真正味道。也只有這個時候,你說的不喜歡,才和小吃的本來滋味有了緊實的關聯。如果還說得不清楚,不妨就想想一種甜得牙疼的點心,單吃的時候,誰也不能吃得開心,可要是配上一杯苦澀帶着草腥氣的抹茶,卻又在苦和甜之間得到平衡,從而明白這份點心為何要這麽甜了。
不管怎樣,我們還是活在這個世界。而且有很多人,和我們一樣,都活在同一個世界。我們的喜歡,不會相同;我們的不喜歡,也不會相同。這就是為什麽,有一些哲學家會認同他人即地獄的觀點。其實地獄也好,天堂也罷,對於一個普通人,其實都很難體會到。真正犀利的刀鋒,不會輕易斬向無用之地。普通人的幸福,正在於這份無用和尋常。
我很願意身邊的親友,都只安心做一個普通人。
但做一個這樣的人,同樣要經歷苦惱,只是這份苦惱慢慢得到了其他甜的中和,讓我們能夠品嘗到自己人生里的融洽而已。
這也是我對運氣的看法。
其實所謂的運氣,無非就是事事都能順從自己的心意。如此說的話,古代的皇帝一定有很大的運氣。因為他們無需依靠什麽天降的好運,就在身邊,已經像是一盞燈火,吸引來無數獻殷勤的有心人。這些人的唯一動力,就是如何讓皇帝的心意得到最大滿足,甚至不用說什麽,皇帝的身邊人就可以妥貼地辦好。
但這就是人生的甜,如果一味追求,或是毫不在意,只能讓自己的一切都和蛀牙一樣,先是疼,后是掉。我們遇到的運氣也是如此,不是因為運氣有什麽隨機的掉落率,而是我們的人生,原本就是在得失之間,慢慢推進,漸漸消逝的。
好和壞,有時候讓我們開心,有時候讓我們低落。害怕也沒用,抗拒也不好使,總之,這就是一種必然發生,也是一種或然出現。天氣預報的風雨,大概率會出現,但也總會天有不測風雲。所以,將自己藏在黯淡的情緒裏,是沒用的。而在快樂的時候,忽然提醒自己要保持苦悶,差不多也算是一種老實人的慘模樣。
做一個自己喜歡的自己,看起來是要自己不斷改變,然後變為自己想象的樣子。其實,人生之中,恰恰相反,是因為我們就是這個樣子,然後要在以後的人生裏,不斷去尋找證明,讓自己終於確信,這就是我想要的。
辛巴達不斷出海,但在故事的開頭,我們所見,只是一個終於停下腳步的快樂之人。與其說,他和後來的魯濱孫一樣,通過航海得到了人生的幸福,不如說航海只是要來確證他最初的自己,就是一個完美的自己。
愛自己,並不是一開始就能實現的。
但我們也不用心急,因為愛自己已是必然,不過找到這份給自己的證明,還需要時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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