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想起的人
今天是中元节。
傍晚下班走回来的路上,看见街口有人在烧纸钱,火光在风里一闪一闪,纸灰飘得很远,一会儿贴在地上,一会儿被车灯卷上半空。我停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真的有鬼魂,今天是不是该回来?是不是爷爷奶奶,也会回来看看?
奶奶最先浮上来。
她包的饺子我一直记得。皮总是擀得厚厚的,馅里韭菜放得多,咬下去有点硬。小时候嫌弃,撅嘴不爱吃,她就笑,说“等你长大就知道”。可等我真的长大了,她却不在了。再吃到的饺子,不管是超市里的速冻,还是饭馆里的现包,都缺点什么。缺的不是馅料,是厨房里飘出来的热气和她那句“快趁热吃”。
有时候真希望今天她能回来,系上围裙,在灶台前慢慢忙活。我站在旁边笨手笨脚,她嫌我不顶事,却还是笑着让我在一边看。
爷爷也是。
他特别爱讲故事,一个故事能讲八百遍。我们小的时候嫌他啰嗦,总是打断,说“听过了”。他就摇头,叹口气,说“你们这代人没耐心,不知道老故事里有东西”。等他走了,我才懂,所谓的“东西”,其实是生活里最厚的那部分。只是那时候我们没意识到。
有时候我在想,人死掉是一回事,真正让人消失的,可能是被遗忘。只要有人记得,他就还在。可记忆偏偏会模糊,细节一天天淡下去。于是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反倒成了一种提醒。提醒自己去回忆,不管记得清不清楚,都要去想。因为只要想起,他们就还没有完全离开。
如果他们今晚真的回来,会在哪儿?
是不是还会在老房子的院子里,槐树底下摆张小板凳,爷爷清嗓子,又要开头讲故事?奶奶在厨房里蒸一屉饺子,边唠叨边笑。桌子上摆着掉漆的搪瓷碗,碗边不光滑了,可盛出来的味道还是热腾腾的。
我甚至能想象他们看到我的样子。奶奶会说“你又瘦了”,爷爷摇头说“你们现在人都太忙”。他们会心疼,会抱怨,最后还是笑着拍一拍我的肩。
其实我知道,这些画面都不可能发生。可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想象。想象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想念。
今晚风很凉,吹得纸灰满天。小时候我总以为那是寄信的方式,现在才懂,那只是一种寄托。也许他们根本收不到,可寄托本身就是爱。哪怕只是我们活人自言自语,也算是把想念传了出去。
我偶尔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连奶奶的声音都忘了,连爷爷讲故事时的神情都模糊掉。可又明白,忘记是正常的,记忆本来就有限。所以更要在这种时候努力去想。想他们的模样,他们的习惯,他们当年在的那个院子和厨房。想的过程,就像把一根快要断掉的线重新系紧。
今晚月亮很亮,云层被风吹得很快。我站在阳台上看了很久。忽然有点想相信,也许他们真的回来过。哪怕只是站在门口看一眼,哪怕一句话都没说。看见我们好好生活,就安心了。然后再转身,走回去。
我心里轻轻说了一句:你们放心,我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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