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建制的开源与闭环

第二节 建制的开源与闭环

民主政治，如今几乎成为了每一个国家所信奉的理念，无论其对民主的理解到底为何，民主都是被视为一种正确的政治价值观，反之，不民主则是一种错误的政治价值观。在21世纪，除了少数以伊斯兰教法为最高宗旨的国家，几乎每个国家都在宣传自己是所谓的民主国家。美国，从建国之初即实行民主制，在如今也被视为所谓的民主灯塔；朝鲜，其全名为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对内对外都宣称自己是民主国家，而且是比西方更加民主的国家。无论其本质上到底如何，民主，自由，平等成了现代国家存在合法性的强制指标之一，而每个国家都在为证明自己达到了这个指标来通过各种语言的组织排列自圆其说。当然，到底什么是民主，怎样的样子叫做民主，目前尚无定论，也没人能给出一个数值化的指标。所以，民主和自由的成为了每个国家标榜自己的标签，同时，不民主和不自由也成为了每个国家抨击另一个国家的常用非难理由。

可见，一个国家要民主要自由，要让所有国民感受到国家的福祉，是每个世俗国家都要完成的课题。这不仅仅是课题，也是国家存在的最终目标。当然，虽然每个国家的目标包含着以上的价值观，但不同的国家之间，还存在着总体目标的差异。例如当代的中国，也和其他国家一样，在宣传和理论上努力在让中国国民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民主自由的国家，诚然，自由民主是中国的课题和目标之一，还有一个课题和目标则是实现现代化的社会主义。

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以及中国人民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普遍富裕，是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之初就建立的目标，一旦政府放弃了这个目标，或者不再强调之，这个国家的政权存在的基础和合法性就会大打折扣。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的社会能称之为社会主义？对于这个问题，中国历史上做了各种尝试，从土地改革，到三大改造，到改革开放，中国政府伴随着时代的更迭以及过去的失败经验，一直更换着社会主义的内涵。因为时局的改变，加上社会主义的内涵的不断被改变，此时中国国民早已不去在意社会主义到底是什么，也并不在意自己真的生活在社会主义国家中，但，政府的口径永远不会改变，永远在强调自己是社会主义国家，并将目前在实施的市场经济政策包装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正因为有中国特色这个定语的加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外延可以无限延伸。

那么，为什么中国官方不肯放弃社会主义这一话语，而是始终走在掩饰和试图自圆其说的道路上？根本的原因在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在建国之初，就走向了闭环式的建制道路，想要走出这种闭环，只能改朝换代。

以社会主义为基准核心造就出来的国家建制，必定走向建制的闭环。没有发生问题时，这个核心似乎还能起到一定的积极效果；但是一旦这个核心出了问题，国家本身没有突破这个核心的勇气和觉悟，只能任由这艘船上的一个窟窿不断进水，却没人敢去修补。不仅仅是社会主义，其实任何国家或多或少都存在这种不容退让的「顽固癖」。例如以伊斯兰教义为宗旨的国家，在面对社会经济和国际局势改变时，没法脱离出伊斯兰意识形态而进行下一步的变革，导致社会的停滞不前，并逐渐衰老直至死亡。建制的开源象征着国家治理的新陈代谢，一旦新陈代谢停止了，所有社会因子还是依靠于已经衰竭的体制而运行的话，国家的进步将寸步难行。

在中国的经济方面，社会主义的定义已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保住社会主义的名头。虽然中国经历了改革开放，经济已经和资本主义国家无甚区别，但还有一些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存留下来的顽疾未能解决。最明显的问题在于，土地的公有制。土地公有制是中国社会主义最主要的特征，在建国初期，政权为了实现农民的利益，打破地主和农民之间的阶级矛盾，实行了土地公有制，这导致地主阶级的崩溃，但同样，农民阶级似乎也并未真的成为这个国家的中坚力量。众所周知，中国农民阶层，至今都是最底层的人群，现实和中国建国时的初衷已经相差甚远。土地公有制本应该实现农民的利益，在如今却处处在限制农民的利益。

土地公有制的第一个问题在于：国家财政对土地的依赖。所谓的「土地财政」意识延续至今，并在新馆疫情之后逐渐衰落，使得运行了数十年的财政体系悄悄崩塌。这个问题的具体表现可以到后面另说，总之笔者想强调的是，如果硬要坚持一个国家应当如何如何的话，当应当的事情出现了漏洞，国家就永远不可能走出这个怪圈，这便是闭环的建制的结果，是每一个现代国家应当规避的事情。

即然如此，是否可以认为，西方自由国家的建制，就是开源的建制吗？其实，没有绝对的开源，只能说相对于闭环建制的国家，西方国家的建制的开源性更大一些，但不能说完全开源。所谓开源，最显著的表现便是国家和政权的中立性。运行这个政府的公务员，没有政党和政治倾向性。也就是说，这个国家走向何方，是随着选举和时局动态变换的，而没有一个「非要如何」的这么一种执念。但是，运转政府和国家的主体不是机器人或没有头脑的机械，而是无一不靠人去完成。虽然西方国家的公务员在理论上不再拥有政治偏好，但现实是，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偏好，更不可能没有政治上的偏好，即使是公务员也不例外。即使在以自由民主价值观为标榜的美国，也在上个世纪发生了麦卡锡主义运动，并且在如今的时代，美国的体制诞生出了特朗普，特朗普又以反体制的姿态去啮噬既成的建制。同样，在日本，虽然公务员没有政治倾向，并且每个政党都可以在众议院公平的竞争，但似乎，日本社会已经默认了自由民主党是所谓的「正統の党」，而其他的党派似乎就显得有些非主流。只要是人所创建的团体，就不可能没有偏好和倾向，宪法上规定的各种中立和无价值取向的条款，只不过是理想化的言语。

当然，应当指出，虽然人无法创建出一个完全开源的社会，但应当努力成就之。因为社会不是二元论的社会，定义一个国家，不能简单地说这个国家的建制是闭环的或是开源的，而应当从程度上进行比较，因为没有完全闭环的国家（即便是朝鲜，也有灵活改变自己内政和外交的时刻），也没有完全开源的国家。也因为此，国家间接意志才有了其温床，并且在这种模糊的标准之间不停变换自己的角色，使我们都在有意无意之间接受着他的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