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冷暖
雨过初晴,琼香殿前的芭蕉滴水如泪,贵妃命人焚了沉香,邀辰曦来同她赏花。
辰曦一身月白襦裙,眉目娴静,静静立在廊下听雨珠落玉盘。
"阿辰。"贵妃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你来得正好,陪本宫坐一坐。"
她倚着软榻,衣袖铺地,姿态雍容中透出几分疲惫,仿佛一朵被时光妥帖供养的昙花。她没有孩子,却依旧得宠多年,深宫之中,没人知道她到底倚靠什么留住圣心。
辰曦走过去,行礼坐下,端规矩、收分寸。
"你昨日在太子殿下那里说了些什么?"贵妃轻描淡写地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辰曦垂眸:"不过随口几句......说春猎要临近了,该提前准备马匹与礼器。"
贵妃看着她,唇边笑意不增不减:"你年纪小小,却好像总比别人多想一步。"
辰曦不答,只低头捻茶,动作平稳得像个小大人。
贵妃忽而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手指冰凉,嗓音却柔得像蜜糖:"你这样聪明的孩子,是上天给本宫的恩赐。"
可这份恩赐是否出于情感,辰曦一时分不清。贵妃对她极好,衣食用度皆不次亲王嫡女,可也从未真正拥她入怀,永远是轻描淡写地说:"你是我的义女。"
外头传着许多话——贵妃膝下无子,借养女博恩宠。又说辰曦姿貌渐出,将来可以成为棋子或人质。再大胆些的,甚至猜测她是哪个旧贵血脉遗留,被贵妃收于膝下,是为了留后手。
辰曦初听这些话时并不明白,只觉烦乱;后来渐渐懂了,也只淡淡一笑。
——
那日黄昏,她在御花园练习射箭,小小的身影握着略大的弓,力气未足,箭多落地。
"你站得太死。"熟悉的少年声在一旁响起。
辰曦转头,看见月珩着墨青窄袖,发上只用素绳束起,一双眼如初雪照水。他走过来,从她身后扶住她的肘腕:"手别僵,别想着射哪,就想着气要走到箭前面。"
她跟着他动作练了几次,果然射得更远些。他退开一步,微笑着道:"你力气小,但准头好,若能练下去,将来未必输人。"
辰曦仰头看他,有些认真地问:"那你呢?你是不是想赢所有人?"
月珩一怔,随即笑了:"赢不赢不重要,我只是不喜欢被安排。"
辰曦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少年眼中有光,那是这个宫里其他人没有的,是不属于宫廷的风,是山河锁不住的春。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月珩是宫墙之外的另一个方向。
——
入夜,贵妃宫中,灯火微暗。侍女从殿内退下,贵妃一人坐在铜镜前卸妆,眼角已有细纹。
一名心腹轻声进来,禀报:"长公主那边送了礼,说是郡主喜欢的一味香。"
贵妃手一顿,低笑:"她倒舍得。"
"还有......月珩公子,今早又去看了郡主一回。"
贵妃没说话,沉默良久,才缓缓抬眸,看向铜镜中那张依旧美丽的面容。
"辰曦这个孩子......"她轻声说,"所有人都想教她,却都想让她变成自己手里那种器物。"
她转头看向案上一盆盛开的昙花,香气浓烈,却注定短命。
"可惜,她不是昙花。她若真是那种命数,就不会出现在我梦里那么多年了。"
她没再说什么,烛火微动,贵妃眸中似有万千思量,皆沉入长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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