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穿越錄:行過兩界千山,皆有佳人回盼,第五章 顧宛心,初見
胸口那股刺眼的光芒來得快,消失得更快。像心跳慢慢平息一般,白色光澤一寸寸退回沈硯胸骨深處,只留下微微發燙的餘韻。
洞裡重新變暗。只有山壁反射著一點微光,和眼前那個跪著的女子……
呃……一個楚楚可憐的“女鬼”。
沈硯揉了揉胸口,確定光沒有再亂來後,試探性開口:
「……所以,你現在不會咬我了吧?」
女鬼抖了一下,急忙搖頭。
「不、不會……小女子沒有惡意……小女子從來沒有咬過人……也不會咬……」
沈硯尷尬地咳了一聲,把開山刀收回一些距離。
「那、那你先……別跪著。站起來說話吧。」
女鬼抬頭,小心翼翼站起來——
站起來後更能看清她的樣貌:
那種大家閨秀才有的優雅骨相,長身玉立,白裙雖破卻仍襯得腰身纖細、曲線柔美。就算是鬼,也美到叫他差點又退了半步。
……但還是要鎮定。他現在是一個“仙門上仙”。至少在這個女鬼眼裡是。
沈硯努力板著臉:「妳……剛剛為什麼衝向我?」
「小女子以為上仙是山賊……?!因為你……你帶著他們的刀……!」
沈硯:「???!」
他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
——靠,她剛剛衝過來不是要抓他
——是以為他是山賊!
女鬼聲音都顫了:「山賊那群畜生……在林子外欺負孩子……」
「一看到……那柄刀……就、就……」
她用手摀住胸口,喘得像剛跑完一里路:「小女子怕你是他們的一夥……才衝上去……想把刀奪下來……沒有別的意思……」
沈硯低頭,看著手裡那把開山刀。
……好吧。
失蹤小孩、山賊刀、女鬼暴衝——全都串起來了。
他尷尬地把刀盡量往身後藏:「呃……我不是山賊。」
「我是來找小寶的。呃……那刀……是路上撿到的。」
女鬼怔怔看著他,良久,她肩膀終於垮了下來,一口氣卸下跪坐回地面。
她低下頭:「……小女子誤會您了……上仙……對不起……」
沈硯:「呃……沒事沒事,我也被妳嚇到快心臟病了……」
——就在這兩人僵持的氣氛剛要緩一下時。
洞裡深處突然傳來——
「……嗚……嗚嗚……姐姐……!」
細碎的腳步聲「啪嗒啪嗒啪嗒」從黑暗中奔來。
下一秒,一個小小的身影撲了出來!
「姐姐——!!」
沈硯瞳孔一縮:「小寶?!」
小寶滿臉灰、眼淚鼻涕糊成一片,直接撲到女鬼身前,轉身擋在了沈硯前面
小寶哭得語不成句:「嗚嗚嗚……姐姐不要怕……不要怕……」
「我、我會保護妳……不會讓壞人跑過來……!」
女鬼愣在原地,完全沒料到小寶會突然衝出來。她眼中一瞬間泛起霧氣:
「……小寶……妳、妳怎麼……」
小寶猛搖頭,對著沈硯叫道: 「姐姐沒有壞!!姐姐救了我!!叔叔妳不要亂發光嚇姐姐!!」
沈硯:「????」
他被嗆到差點原地噴血:「……那光又不是我想放的???」
但他還沒辯解,小寶已經張開手臂,小小身體挺得筆直,像什麼英勇護主的小獸:「叔叔你不可以欺負她!!!」
但過了片刻,女鬼看著他,沈硯也看著他,小寶像終於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誤會了。小嘴抖了抖,偷偷看了一眼女鬼——
「……姐姐……他、他不是壞人嗎?」
女鬼輕輕摸摸他的頭髮,柔聲道:「不是壞人。上仙……是來救你的。」
小寶怔住,像有點相信、又還有點怕。他抱著女鬼的裙角,小聲問:
「那……那我……我還要躲嗎……?」
沈硯心頭一軟,蹲下來,聲音盡量放輕:
「小寶,你跟叔叔說——你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這一句話像按到了什麼開關。小寶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眼淚瞬間又湧出來,吸著鼻子:「我……我……那時候……在村口玩石頭……」
他的聲音還在抖,一邊說一邊手比來比去。「然後……就、有兩個壞人……忽然從後面走過來……他們全身都是髒髒的……刀也……亮亮的……」
他說到刀時,瑟縮了一下。女鬼伸手輕輕摸摸他頭,小寶又往她懷裡鑽了一點:「……他、他們說……說要把我抓去賣……」
「我、我不知道什麼是賣……但我知道是壞的……」
小寶努力吸著鼻子,想要勇敢講完:「他們拉我……我、我就咬他!」
他害怕得發抖,但語氣裡有點小孩特有的驕傲:「……咬很大力的那種!」
小寶卻全身抖得更厲害:「然後……然後壞人就生氣了……他罵我……說要、要把我……把我……」
小孩說到這裡,眼淚又掉下來,不敢再講。女鬼將他輕輕抱在懷裡,低聲安撫:「沒事了,壞人已經不在這裡。」
小寶抬起頭,鼻尖紅紅的,繼續道:「我就……我就跑!很用力地跑!跑跑跑跑跑!」
「壞人就在後面,他們跑得很快……我以為我會被抓走……」
說到這裡,他整個人緊緊抓著女鬼的衣袖:「然後——姐姐就出來了!」
他說這句時,眼睛亮了一下。
「姐姐從樹上掉下來……不,是飄下來……然後她喊了一聲……壞人一看到姐姐……就丟了刀、跑得超快!」
「我也被嚇到……然後……我……我就……」
他戳戳自己的額頭:「……我就睡著了……醒來就在姐姐懷裡……姐姐一直在守著我……」
最後,小寶低著頭,小小聲地補一句:「……姐姐沒有害人……她很溫柔……她救了我……」
沈硯沉默了幾秒。聽到這裡事情的經過大概已經很清楚了
小寶不是鬼抓走的,是被山賊追的。
血是山賊被咬留下的
難怪那把開山刀沒有血。
難怪斷裂的小竹劍只有掙扎痕跡。
難怪女鬼看見他拿著刀會誤以為他是山賊
事情幾乎對上了。
…
……
………
過了片刻,也許是小寶哭累了,他居然趴在女鬼的懷裡睡著了。女鬼抬起眼時,那雙如湖水般眼眸已變得柔和。
沈硯清了清喉嚨:「咳……那個……妳叫什麼名字?總不能一直叫妳‘女鬼女鬼’的吧。」
女鬼怔了一下,她垂下眼睫,輕聲答道:「……小女子名叫顧宛心。」聲音柔得像風掠過湖面。
顧宛心輕柔地撫著小寶的後背,確保孩子睡穩後,才微微仰身、端坐,正面望向沈硯:「上仙若願意聽……小女子便將前事細說……為何……淪為今日這般形體。」
「小女子生前……乃臨川城顧家之女。」
沈硯一邊聽著,一邊點頭。因為他也不知道這個臨川城究竟再哪裡?只能不懂裝懂的聽著。
顧宛心語氣輕得像冬雪落草:
「小女子自幼體弱……未曾出閣,也從未許與任何人。」
「直到兩年前……家父為攀附權勢……突然將我許給臨川城主的獨子。」
說到這裡,她的手不自覺緊攏裙襬。
「那人……人前風度翩然,人後……性情兇惡,喜折辱良家婦女。」
她的聲音顫了一下:
「聞說……已有數名女子……被他折磨至死。」
沈硯呼吸一窒。顧宛心輕輕垂眼:
「小女子……如何敢嫁?可家父說——顧家若能攀上城主府……此生便無憂。」
她苦笑:
「我……只是一個女子。無權反抗……也無處可逃。迎親前一夜,萬念俱灰之下……小女子便在房內,用頭簪自盡……」
說著顧宛心一邊撩起了她的長髮,露出了她雪白的脖頸。滑如凝脂的脖頸上明顯有一個指頭大的孔洞,看上去非常地驚悚,可見當時她死志堅決。
洞內空氣彷彿瞬間冷了三分。顧宛心輕嘆:
「家父見我身亡……非但無悲痛,反覺晦氣。他怕城主府怪罪……更怕惹人閒話……便命家丁……於深夜裡將我未含的屍骨,送往偏山……隨意掩埋。」
她語氣輕淡得像對自己的一生都無能為力:「無棺。無紙灰。連墓碑……都懶得給我立。」
顧宛心望向山洞深處的陰影:「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小女子再次有了自己的意識時,就……已經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沈硯聽到這裡,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被逼婚。
——被逼死。
——死了還被當垃圾丟到偏山。
她輕輕碰了碰石壁:
「陽光灼我,出不得林,只能在這片森林遊蕩。於是小女子便……盡可能在山洞附近徘迴……」
接著她慘澹的笑了一下接著說道:
「偶而遇到跑到森林深處的獵戶,就算我沒有嚇人的打算,但……小女子如今這副模樣,叫人看了……自然只覺可怖。」
她苦笑了一下,垂眼看著自己透明而破損的袖子:「若非被逼至絕路,誰又願意……以此相示人呢。」
沈硯:「……」
他下意識抬眼打量顧宛心,眉眼溫婉,線條柔和,身姿端正,說是「畫裡走出來的仙女」也不為過。
她卻說她自己可怕?你這要是可怕,現代那些整形的網紅要不要直接集體投胎了?
——總不能對一個認為自己樣貌嚇人的女鬼說:「不會啦,我覺得妳超正的。」
那畫面一想就蠢到爆。於是,他乾脆把疑惑生生塞回心裡,換了個相對正常的問題:「所以……妳一直困在這一帶?也沒辦法離開?」
顧宛心點點頭。「是。小女子若離開此林太遠,魂體便會渙散……」
沈硯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開口了:「那……」
他挠挠臉,像有點不好意思,「我能做點什麼嗎?」
顧宛心怔住:「……上仙?」
「嗯,就……」
沈硯乾咳一聲,「妳總不能這樣一直困在山裡吧?有沒有什麼……超渡啦、還願啦、招魂啦之類的流程?」
顧宛心靜靜望著他,眼神有那麼一瞬的恍惚——她似乎沒料到,居然會有人問一個鬼,我能怎麼幫妳?
良久,她才輕聲道:「……小女子也不知。」
「我醒來時,便已是這般模樣。無人指點,也無人告知……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她垂下眼,神情平靜得過了頭:
「也許……須得某日怨念、自責都散了……」
「也許……須有人替我說上一句公道話……」
「也可能……只是要等……等該走的時辰到了。」
「總之……」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怎麼走,何時走……小女子自己也不清楚。」
沈硯:「……」
這回答抽象得可以開課了。
——等怨散?具體什麼是散?沒有人可以回答
——等時辰?誰知道是明天還是一百年後。
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鬼不只死得委屈,當鬼沒有人帶,也當得很不專業。
沈硯揉揉眉心,最後嘆了口氣:「……好吧。」
「那至少,現在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顧宛心抬頭輕聲問道:「什麼?」
「小寶得先回家。現在全在外頭急得要命,為這孩子嚇得半死。」
兩人同時低頭看了一眼——懷裡那顆睡成團的小肉球正打著小呼,還吸了吸鼻子,看起來一副「世界再亂也與我無關」的平和表情。
沈硯伸手把他小心翼翼地接過來,背過身讓孩子趴在肩上,又把小手腕調好,免得小孩勒得難受。
顧宛心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說不出的神情——
像是羨慕,又像是安心。
沈硯看了她一眼,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我會跟他們說,是你救了小寶。」
顧宛心抬頭,眼神明顯一震:「上仙……」
沈硯咳了咳道:「咳,我的意思是——該是誰的功勞,就是誰的。妳救了一條命,總不能讓妳永遠被叫『女鬼』吧。」
「至少以後讓人,給你立個碑,偶而添點香火什麼的,雖然我不是很懂……」
顧宛心怔怔看著他,好半晌才低下頭,唇角幾乎不可見地彎了一點:
「……謝上仙。」
那聲感謝裡,除了感激,還有一點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久違的被人關懷的感覺。除了她那年幼就過世的娘親之外,從來沒有人對她關懷過。
沈硯咳了一聲,把自己那點莫名其妙的心軟甩開。
「那個……妳先在這裡歇著。」
「等我把小寶送回去,再……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
顧宛心抬手,袖口輕輕一揮,一縷幾乎感覺不到的風從洞口吹過去,把外頭最濃的一層陰霾稍微撥開了一些。
「此林陰氣重,」她溫聲叮囑,「上仙抱著孩子,小心腳下……莫被樹根絆倒。」
這話聽起來像廢話,卻有種細碎的體貼。
沈硯忍不住笑了一下:「放心,我會小心的。」說完,他扛著小寶,小心翼翼地往洞外走去。
走到洞口前,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顧宛心依舊跪坐在陰影裡,白裙散在石地上,人影半明半暗——卻不再像剛見面時那樣陰森,而像一盞被藏在角落裡的燭火。
她沒有揮手,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看著他。
那眼神裡,有一絲奇怪的依戀,又很快被她按回去,換成規矩的恭敬。
「上仙……一路小心。」
沈硯心裡微微一動,轉過頭去:「……嗯。」
踏出洞口的一瞬間,外頭的光線讓他眼睛一刺。林子裡陰氣比剛剛淡了一些,風也不那麼咬人了。
他背上的小寶咕噥了一聲,像是做夢,喃喃道:「……姐姐……不要怕……」
沈硯輕聲道:「她才不怕呢。你倒是睡得很香,也不知道你爹快急死了。」
說著,他背著小寶,一手握緊那把開山刀,順著來時的痕跡,一步一步走出了女鬼林之外——朝著所有人焦急等待的雁坡村,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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