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这永恒的惩罚

青春永驻，长生不死。——这就是我想有的超能力。

这样，我拥有了世间最不可交换的东西：时间。我可以慢悠悠地生活，我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困惑，在困惑中尝试各种各样的所谓错误的方法、道路，而不需要学得快、做得快，还得做得对，做得好。

那还只是表面的好处，有了无穷无尽的生命，我就可以观察一切人和事，完整地着他们出生、成长、死去。我不再需要为自己的时间、生命负责。我可以完全当一个旁观者，看这世界因缘聚散。我也可以随时介入，但我需要隐藏好自己的这种能力。不然会被人发现，就会被当作研究对象，把我关在实验室里。

我有足够的时间来学习任何技能。我可以有足够时间成为音乐家，然后在个夜晚某个酒吧里，在狂飚了一连串 Bebop 乐句后，不为人知地弹几小节《槌子键琴》奏鸣曲的第三乐章。——这一场景其实是某种象征，酒吧中即兴的爵士就像滚滚红尘，而贝多芬那沉思冥想般的乐章，则是我在这永生中裂开的缝隙。在无穷无尽的人生里，其实有着无穷无尽的荒凉与虚无。

首先，你会看着所有你爱的人离世，而你却完好无损；甚至你的爱人逐渐老去，而你却青春永驻，那时会怎样？我不知道，总得在她们发现我不会变老之前告别。类似的故事在电影《这个男人来自地球》里讲述过。

然后，终究会厌倦世上的一切。我知道在正念里练习活在当下，我也知道在斯多葛主义里倡导“渴望自己拥有之物”，这些都是幸福的关键。但是，这些教导只是对凡人有效，是否还能对一个永生者有效？

永生是极其漫长的，它其实并不像大多数人以为的那么好。在《吸血鬼编年史》里，那些永生者（吸血鬼）最终都会厌倦生命而自焚（但自焚并不能完全杀死自己，可能过几百年又会复活），永生在那里是一种惩罚。其实不止是在那个故事里，即使在真实世界，永生也是惩罚。你无法通过死亡而获得新的人生（无法进入轮回），无法通过修行而涅槃；或者我换个说法，你无法通过肉身消亡而进入其他维度。当然，对于唯物论者不存在这些。

但你问我想不想要？我还会想要这种惩罚，可能我会后悔，甚至我很大概率会后悔。但是，当永生放在我面前时，我还是抵挡不住这诱惑。它对我吸引无非就是，我有足够的资源能体验世间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