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 Cannot Breathe:两个世界的窒息时刻
一、沙漠的夜风
那是突尼斯南部的夜。风从撒哈拉吹来,沙子在篝火旁轻轻打着旋。我们围坐在帐篷外,喝着过甜的薄荷茶,听向导讲柏柏尔人的故事。那对来自里昂的法国恋人坐在我身边。女孩忽然转向我,说:“We cannot breathe。”我一时没听懂,以为她是被风沙呛到了。她摇了摇头:“不是空气,是生活。我们交太多税了,什么都被政府拿走。”她说得并不夸张,在法国,中产的税负常常高到让人透不过气。我问他们是否喜欢马克龙。女孩笑了笑,说:“谁会喜欢他?我们换了好几任总理,可生活只会更紧。”篝火噼啪作响,他们相视而笑,那笑里藏着疲惫。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那句“We cannot breathe”,并不是浪漫的比喻,而是某种社会真相的溢出。
二、沙漠里的自由
那几天的旅行很愉快。白天我们穿越废墟和橄榄树林,夜里看星星、喝酒、跳舞。那对法国恋人完全放松了:在街头遇见音乐,他们就牵起手跟当地人一起跳;有一次他把她抱起来转圈,两个人在沙地上摔倒,笑得像孩子。也许这趟旅行对他们来说,不只是度假,而是一种逃离——逃离法国的税单、账本和每月的房贷账单。他们在突尼斯是自由的,在法国,他们要为制度付出几乎全部的呼吸。
三、法国的中产
法国是欧洲社会福利体系的典型代表——全民医保、退休金、失业补贴、托儿金、住房津贴,看似人人受惠,但真正为这些体系提供燃料的,恰恰是中产阶级。他们既不是最富的人,也不是最穷的人。上层可以通过投资和公司架构来避税,下层享受福利补贴,而中产被锁在一个“收入刚好太高、福利刚好拿不到”的区间。在法国,年收入超过7.8万欧元就进入41%的高税档,之后还要缴交社保、医疗保险、退休金——这部分费用并不轻。以一个中产家庭为例,若年收入10万欧元,实际到手也许只剩下5万多。生活在巴黎这样的城市,房租、交通、孩子教育支出再减去一半,他们的“富裕”只存在账面上。那晚她对我说:“We work, we pay, always pay.”她不是在抱怨,而是在陈述一种被结构化的疲惫。
四、中国的另一种压力
我告诉她,在中国,情况看起来不一样,但其实也差不多。在中国,大多数人不需要缴纳个人所得税——并不是因为税低,而是因为收入本身不高。真正达到纳税标准的人,可能不到总人口的十分之一。但这并不代表生活轻松。那些有稳定工作的白领、公务员、医生、老师,每月都要缴社保、医保、公积金。对自由职业者来说,这些支出更是沉重——社保缴费往往接近收入的三分之一。很多人选择不交,因为他们觉得 “看不到未来的回报” 。同时,中国的养老体系面临巨大的资金缺口。老龄化速度太快,退休人口越来越多,能够持续缴费的人越来越少。于是,这种压力就转嫁到仍在工作的群体身上。他们不是在交40%的税,但他们也在被 “时间和责任” 榨干。
五、医疗的镜像
那位法国女孩告诉我,在法国,看病不用担心钱,但要排两个月才能见到皮肤科医生。我告诉她,在中国,情况几乎相反——你也许不需要排那么久,但要自己承担更多的费用。中国的医疗体系在效率上无可否认地强大。很多城市的大医院诊疗流程紧凑,从挂号到手术,有时只需几天。药物的报销比例也在逐步提高——部分群体的报销比例能达到90%以上。对有医保的人来说,买药和就医的成本不算高;哪怕普通人走进药店,很多常用药价格便宜得惊人。我在法国旅行时,为了买一瓶普通的眼药水,花了十几欧元,折算近百人民币。而在中国,同样的药十块钱就能解决。那一刻我才意识到, “便宜” 也是一种社会意义上的安全感。但医疗的公平始终不完全。对于没有医保、没有稳定工作的那一群人,一场病足以打碎他们全部的积蓄。于是,法国的人被时间困住,中国的人被成本压住。一个窒息在漫长的等待里,一个窒息在账单里。
六、制度的温度
无论在巴黎还是在北京,真正让人喘不过气的,或许都不是金钱,而是制度的逻辑。制度原本是为了让人生活得更好,但当它变得庞大、复杂、昂贵,它就开始消耗个体的空间。在法国,平等是一种信仰,中产成了信仰的代价。在中国,效率是一种信仰,中产成了效率的燃料。他们都在支撑社会,却都在失去喘息。富人可以全球配置,穷人有政策兜底,唯独中产,既不能逃,又不被救。他们努力维持体面,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时间、责任和账单一点点压紧。
七、离别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比卡绿洲。那天风很大,棕榈叶在沙丘上掀起一层金色的浪。女孩拿着一瓶薄荷汽水,对我笑着说:“也许我们该搬去一个便宜的地方。” 语气像玩笑,可我知道那不是玩笑。她想逃离的不是法国,也不是生活,而是那种被制度包裹的窒息。我站在风里,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沙丘尽头,忽然想到,也许全世界的人都在为同一个问题挣扎——怎样在现代生活中,找到能自由呼吸的一口气。
八、结语
“我们不能呼吸” ,他们说的或许是法国,但我听到的,是整个时代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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