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梦

睡了长长的一觉，又似迷迷糊糊做了个冗长的梦，杨微云终于睁开了双眼。

抬眼处尽是古香古色的陈设，低头看看自己，身着白色素娟交领中单，裹在一床织锦提花绸被中。身下的拔步床虽无雕梁画栋，但木质纹理细腻，色泽温润，还有一股幽香，一眼便知绝非凡品。卧榻旁有一架黄梨木挥架, 上面挂着一套衣服，看起来很像南朝的士族服装，上装为月白色大袖衫，下面是群青色施褶裙，面料不明，肉眼可见的精工细作。

试着挪动了下僵硬的身体，强忍住眩晕之感，微云用力坐了起来。

Merde！（1）许悠然负责的这个CoPilot项目真是大手笔啊，果真非一般实景增强类游戏可比拟，这完完全全就是个大型主题公园啊！

尝试着站了起来，一旁妆台上的菱花镜映照出微云此刻的模样，只一望，便令人不禁喜上眉梢。好久不见，杨微云！镜中那个俏生生的小女孩，不正是十五六岁时候的她吗？

虽然从小到大，她的面貌变化不大，但感受到的年轻的身体和白里透红的气色，可是不容置疑！哈哈，一觉醒来就回春的感觉当真妙不可言！

单凭这一点，这游戏的用户体验可以打个五分！倒也真切印证了之前在许悠然电脑上看到的PPT Slogan ——，

“堪比穿越重生的游戏体验！”

在号称北美宁古塔的苦寒之地生活了五年后，微云发现自己丧失了继续生活的勇气。生活一潭死水，就是那句好山好水好无聊可以一言以蔽之。

五月在即，窗外还飞舞着鹅毛大雪，放眼望去仍是白茫茫一片。春迹了无痕，微云隔着落地窗也能够感觉到空气的冷冽和时光的凝滞，这无穷无尽的冬季马拉松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Bear No more！忍无可忍，不想再忍！五月的第一天，微云再三心理建设后，答应了帮忙许悠然测试她第一次独立主持的CoPilot项目。

许悠然，典型的CBC，Canada born Chinese，杨微云在异国唯一称得上倾盖如故的好友。在微云确诊Depression之后一直对她时时关心，关照有加。

悠然在全球最大的游戏公司MT 任职，现在手上的CoPilot Project据说是结合了生成式AI和人机互动脑神经学科的伟大创新，经过五年的研发，现在终于进入到了测试阶段。因为市面上没有同类型的参照物，所以参与者的风险难以预知。因此现阶段的推进困难重重，悠然的团队还在积极寻找着合适的体验者。

既然已经生无可恋，那就当帮帮好朋友，也算是去瑞士前再完成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依稀回忆起进系统前悠然公司的对接人员吹嘘了一下这系统有多厉害，说什么系统的丰富性是普通AI无法企及的，无限延展的内容取决于和每个参与者的互动，系统与参与者是如何互相成就等等，Bla Bla Bla …

说的人昏昏欲睡，没一句实用的，长篇大论好似股东大会念PPT，又为了政治正确搞了英法双语介绍，第二语言思考很浪费脑力的，还要来个三语，很快就疲倦涌上心头，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微云也在头脑的放空中结束了行前培训。

现下没有前情提示，也没看到任何NPC，是不是应该先了解游戏剧本？只怪自己粗枝大叶，进系统前对自己要面对的未知漠不关心，现下两眼一抹黑，真真是要问问我在哪里，我是谁，我又要去往何处了！

微云长叹一口气，再为自己加油打气。好吧，既来之，则安之。何况现在身体很轻盈，是久违了的活力满满。现在只需要弄清楚自己现下是个什么处境，再想办法搞清楚需要测试的系统怎么样算通关完结不就好了？A piece of cake！

刚打好的鸡血没坚持过几分钟，微云就泄了气。作为一个打个塞尔达都会头晕，迷失新手村的游戏小白，上一次的游戏经验，还是N年前玩过的动物森友会，所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是谁给的勇气让你答应许悠然来测试游戏的？

腹诽了一阵自己漠不关心导致的抓瞎，微云决定破罐子破摔，先回床上躺下，测试个游戏而已，不用内卷，也不需要内耗，说不准咸鱼躺也可以平安度过这段闲暇时光呢，一动不如一静，闭目养养神，也许就有NPC或者系统找上门来呢？

躺平也难安，微云又坐了起来。正打算撑开床边的支摘窗看看房间外周遭的环境，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

“哎呀，你终于醒来了，这一次可把人吓坏了！你怎么把窗户打开了？快点躺下，我去唤章医官来给你瞧瞧。”

微云还来不及反应，这清脆嗓音的主人又飞速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一个穿黄裙的背影，和淡淡的腊梅熏香在屋内环绕。

这风风火火的的劲头！虽来不及细细端详那个黄衣小姑娘，但也总算是有了第一次的互动。更好在都是说中文，遇到的人也不是奇形怪状，暂时也没发现什么异能世界，先静观其变吧。

很快黄裙小姑娘就带了一位中年医者进来，医者鬓发半白，留着一缕长须，眉目疏阔，带着一身仙侠剧中得道高人的浩然之气，医术如何不知道，却颇有美姿仪。微云隐隐觉得兴奋起来，看看，还怪好玩的。

忽然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五六位面容精致的女孩儿鱼贯而入。她们皆是豆蔻年华，统一身着月白色的衣饰，款式简洁大方，衬得身姿绰约。腰间系着素雅的绦带，其上悬挂着制式统一的玉佩腰牌，环佩叮当，裙裾翩然，恍若仙子临世。然而，美则美矣，她们个个神情肃穆，冷若冰霜，也敛去了少女的娇俏之态。

不得不感叹，悠然这个颜狗，审美还是很在线的。眼前这群楚楚动人的身影，让微云忍不住细细审视。看看这些漂亮的人儿，她们究竟是其他测试者，还是古风NPC？

微云沉迷于目不暇接的欣赏漂亮小姑娘，脑袋也在放空中自动隔离了医者的问话。

“燕燕？燕燕 ? ”微云从黄衣小姑娘摇晃胳膊的律动中拉回了神思。哇，这肢体的触感竟与真人无异！这系统果然fancy。

微云刚要作答，却见医者已经收回了搭在她右手脉搏上的手。医者随即严肃地朝后面一个貌似领头的小姑娘点点头，沉声道：“我观她脉象平稳，气息和缓，身体当已无大恙。”

她还来不及消化这些话，就听那领头的白衣小姑娘开口到：“殷燕燕师姐，奉李掌教之命，待确认你身体无恙后，未完成的刑罚仍需继续。请随我等前往戒律殿吧。”

“得罪了。”

微云尚在震惊之中，便被两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从床上驾了起来。她们力气还挺大！穿上鞋子，也不等微云披上外衣，一行人便簇拥着她，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身后，回荡着黄衣小姑娘清脆的声音：“燕燕姐别担心，等我休沐，定想法子来看你！”

“这都是些什么鬼！”

“哎，哎，轻点啊！”

微云身不由己，被小姑娘们半推着穿过曲折蜿蜒的长廊，根本无暇顾及身边飞闪而过的景致。一通七弯八拐之后，她们来到一处荒凉的小院。院中停着一辆简陋的青篷马车，看着勉强能挤下两三人。

眼看着两个小姑娘就要裹挟着自己上车，微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不妙的处境，憋出一口长气，按耐不住将萦绕在心头的问题一股脑儿抛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啊？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动粗？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不去！”

“殷师姐这是什么套路？掌教们都说你足智多谋，难道现在还在酝酿什么计策来逃避惩处？”领头的一个小姑娘面无表情的回应着，冷冷地瞥了一眼抓住微云手臂的两人。那两人心领神会，只轻轻一抬胳膊，就把微云提上了马车。

“哎，怎么这么不讲理！快点放我下来！”

无人回应，微云和那两个小姑娘一同挤进了狭窄的马车。

“出发吧！”

这辆马车本就空间狭小，还没有窗，两名小姑娘将微云严严实实卡在车驾中央，越发显得憋屈难耐。她们对微云的任何疑问只作充耳不闻，微云也在昏昏暗暗，晃晃悠悠的马车中渐渐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道行进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马车骤然停下来了。隐约间，她听到驾车之人与旁的什么人低声交涉什么。

下了车，微云抬眼望去。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落日斜斜地映照在对面的山巅上，日照不及的阴影之处，有一个圆形的洞门。洞口黑黢黢的，好似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两侧各有一列卫队森严把守。门洞正中，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静静站立，因半掩在阴影之中，面目也看不真切。

“送殷师姐去玄字三号间。”那道清冷的声线温声吩咐完，男子便径直离开了洞口，对微云投过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1）法语感叹词，类似英文F WORD

本文提到的CoPilot与微软的某产品同名，与本文内容无关；

Claude是某公司AI品牌，使用此英文名是因为其中文发音“克劳德”，在文章设定中有个反讽的谐音梗，与实际品牌无关；

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