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日5

到底是念舊還是囤積癖？也可能兩者都有。我在老家房間裡有個中等大小的書櫃，上半部的玻璃門裡有大概四五層、下半部的木門高度不高，大概就一層。每一層都放滿求學時代用的舊書、上課資料、作業紙還有幾個盒子裝著的胸章和文具。

如果說這整櫃的東西有一天都被拿去丟掉（假如我知情同意），我自己都覺得沒有不可以，甚至也找不到很好的理由繼續留下。實務一點就是課綱也改了，很多東西應該都用不到了。但每次家人逼著我去面對這整櫃的個人物品，我就是無法輕易捨下任何一樣。

裡面很難處理的是文件、筆記本和書。如果不是後來其他兄弟姐妹拿走一部分當年筆記滿滿的書冊，這個櫃子可能還會更滿。每年過年，就是照例把所有東西拿出來、攤開來掃個幾眼，然後丟掉夾雜其中不必要的廣告傳單。剩下的繼續收回去，如此以為去蕪存菁的流程大概也有八九年了。

某天和同學聊天，自己第一次說出，這些東西是見證我曾經很努力很努力的證據，所以我不知道要怎麼丟。也許對我來說，這些東西代表年輕的我。睹物思人，想到的可能是每一年在大考小考、讀不完的文獻裡掙扎的自己，還有那時候可以交換心事卻不再聯絡的老同學們。

還有一些是從小到大親朋好友送的小禮物、卡片。 雖然這些東西都有辦法數位化留存，建立標籤、時間、描述，但少了實體，好像也減去一點真實。

但回憶寶庫終究可能轉為危殆的存在，因為長期離家。保險箱放在別人家，應該都會覺得不安，對我而言那書櫃裡的物品價值更是超過金錢。有時候回家還會懷疑，是不是東西一直被偷偷丟掉一點，只是太久沒回家的我已經認不出來？

這幾年到處搬家，漸漸明白老家也將留不住這些東西，我也得想好這些關於我的延伸物的去處。這麼一想又多了些失去家裡存在感的悵然。

原本以為留或不留，是直到死亡來臨前都可以存在的糾結。

沒有預料到，離家也是一種關係的消亡，糾結需要提前結束。雖然不是迫在眉睫，但在我眼裡終於成為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