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域之外
第二章-火焰
我沒有馬上整理行李,而是再次走出房間打算逛逛校園。
這座白色的學院太過龐大,光是各學院的分部建築就足以讓人迷失方向。
從東側的光之學院出發,沿著透明長廊經過了水之學院那座仿若流瀑的樓層,也路過了以鏡面為牆的風之塔。
每個學院的設計都迥然不同,卻又各自展現出帝都建築的精緻與威嚴。
當腳步走到西南角時,夜色已悄然降臨。
火之學院的建築與其他不同,是少數使用深色外牆與金紅光紋構成的學區,厚重的牆體內彷彿藏著某種躁動不安的能量。
原本只是路過,但遠處訓練場傳來的轟鳴聲讓我停下腳步。
那是一片圓形場地,由數層光罩包覆,內部正進行著模擬戰鬥訓練。
透明護罩下,赤紅的火焰不斷竄升,地面不時震動,還夾雜著爆裂聲與低鳴。
我站在場外的觀測層,抬眼望向訓練場的中心——看著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在與一道模擬兵影交戰。
煊炎。
他赤手空拳,身形靈活,每一個閃避與反擊都像是與火焰共舞,攻勢洶洶,毫不保留。
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那些動作不像是在訓練。
兵影倒下又重組,他卻沒停下,雙眼死盯著前方,呼吸急促,額前的紅髮已濕透貼在臉上。
火光將他的臉映得扭曲。
場內熱度持續升高,光罩的外層甚至開始微微震顫,原本應該會自動調節的安全結界,卻像是出了什麼錯誤,沒有自動終止。
我感到一股不安。
「……」我輕嘆了口氣,接著朝著訓練場的入口走去。
迎面而來的是一股乾燥而灼熱的氣流,像是想要將我燃燒殆盡的烈焰。
我沒有因此停下腳步感受這似乎可以融化一切的熱量,穿越空無一人的觀測通道,走上與主戰場之間僅隔一道光牆的平台。
內部的模擬場景早已崩解,地面焦黑、熔融,兵影被煊炎的火焰連續擊潰重構,卻像是永遠不會結束的輪迴。
他喘著氣,雙拳緊握,彷彿沒意識到自己的傷痕與異常的能量洶湧。
......這不是訓練,是一場正在進行的自毀。
「夠了,煊炎。」我站在邊界,聲音不大,卻透過通訊系統傳進場內。
他沒有反應。
下一秒,他再次衝向兵影,腳下踏裂地面,一道巨大火浪隨之湧出。
光罩表面響起了輕微的警告音。
我皺起眉,抬手尋找中控浮屏,試圖強制終止模擬訓練。
終於在平台的邊緣找到了那塊光幕,畫面卻閃爍著紅色的提示——「內部鎖定,無法介入。」
「……」
他怎麼把自己鎖在裡面了?
這是高階訓練模式才具備的功能,一旦啟動,除非本人解除,否則一般情況連管理員都無法中斷。
但現在已經不是他能夠承受的熱量。
我抬起視線,看著場中那團彷彿隨時會爆裂的火焰。
「你想燒掉這整個地方嗎?」
話才說完,他終於停下動作,緩緩轉頭。
那一刻,我看到他金色的眼中火光不再只是灼熱,而是一種——失控。
「……曉月?」
他喃喃低語,像是終於從某種幻象中甦醒。
火焰在他腳下炸開,他的身形晃了一下,膝蓋微彎,幾乎跪倒。
但是內部鎖定卻顯示已解除,見此我不再猶豫,直接啟動緊急破壁權限。
一道白光從平台升起,擊穿光罩邊緣,我縱身躍入訓練場的內圈,空氣灼熱得令人窒息。
肺部在灼燒......。
煊炎的身體劇烈顫抖,能量失控地從體內洩出。
我走近他,沒說話,只是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讓他從已經融化的地面離開。
一道光緩緩流出,彷彿白日的寧靜,從我的手流經他早已麻木的手掌。
他愣了一下,像是終於感受到什麼,火焰漸漸平息。
「……果真是太陽。」他低聲說。
我沒有回答,只是握住他快要燙傷我掌心的手,試圖穩住他的意識與能量。
訓練場內,終於回歸寂靜。
火焰消散後的空氣仍帶著灼熱餘溫,訓練場中央焦黑的地面一片狼藉。
透明光罩已在系統重啟後降下,恢復為普通模式的防護結界。
幾道急促的腳步聲從外圍傳來,接著是通訊門「嘶」地打開。
「發生什麼事了?這裡的能量指數剛才飆到危險等級——」
一名穿著深紅長袍的教師走進訓練場,目光迅速掃過四周,最後定格在我與煊炎身上。
「系統反應太慢了,還好沒釀成失控……」
他嘟囔著,似乎已經準備打開個人終端調閱數據報告。
「只是小規模的控制測試,結果沒調好火候,抱歉讓老師擔心了。」
煊炎突然出聲,語氣有些沙啞,但語調意外地冷靜。
教師皺眉看向他:「你一個人開啟鎖定訓練模式,這可不在新生的許可權限內——」
「那是我操作的,他只是協助測試光的屬性。」
我打斷他,語氣平淡。
教師盯了我幾秒,像是試圖判斷我們說的是真是假。
但最終,他只是低聲罵了句「麻煩的小鬼」,便搖搖頭轉身離開。
「下次記得提前備案!」他頭也不回地喊了一聲,身影隨即消失在門後。
場內再次安靜下來。
我沒有說話,轉身走向訓練場邊緣的出口。
煊炎沉默了片刻,還是慢慢跟了上來。
學院的夜色已深,西南角靠近火之學院的外圍,有一棵老樹橫斜生長在高牆旁,枝葉茂密,遮住了不少星光。
我走到那棵樹下坐下,背靠粗糙的樹幹,深吸了一口夜裡帶著灰燼氣味的空氣。
煊炎默默坐到我旁邊,手肘撐在膝上,額前的紅髮還滴著汗水。
「你剛才……」我開口,又頓住,視線投向遠方深邃的銀河。
「我沒想過會走火。」他低聲說。
我沒有接話,等他自己繼續。
「那個兵影用了記憶模擬……我自己選的。我想看看自己現在能不能控制得住。」
他語氣有些遲疑,像是仍在整理自己的情緒。
「看來你控制不住。」
他笑了一聲,像是在嘲諷自己,
「我知道。」
我轉頭看了他一眼。
他眼神沒有像剛才那樣狂烈,但也不像平常那樣懶散。
更多的是一種壓抑下的疲憊。
「你剛才說的太陽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意識不清的胡言亂語吧?」
「是嗎?」
我不以為意的聳聳肩。
煊,代表著帝國的劍,會以火焰灼燒所有帝國的敵人......嗎?
自從帝國統一之後,戰爭從未停止過。
「……你是總覺得,還在戰場上嗎?」我問。
煊炎沒回,只是仰頭看著天空。
片刻後,他才緩緩點頭。
「有時候閉上眼,就會看到那些被燒掉、熔化、碎裂的東西……不動手,就會被吞噬。然後……就習慣了。」
風從西側拂過,樹葉細微作響。
我們都沉默了一會。
「你不是來看訓練場的吧?」他忽然問。
「嗯……走累了。」我回得簡短。
他笑了笑,這次比較輕鬆一點。
「結果還是被我抓到了。」
「什麼?」
「手阿。」
你有病吧。
「你在發瘋的時候也有餘力注意到觀眾?」
「說不定……只有你能讓我停下來吧。」他的聲音比風還輕,但我還是聽見了。
我沒有接話,低頭盯著地上的雜草與泥土,看著自己掌心還殘留著的微光,那是剛才穩定他時留下的痕跡。
「下次如果還要自焚,記得找我。」我說。
「你是說,讓你幫我滅火?」
「我會先把你踹暈。」
他笑出聲,神情終於放鬆。
樹葉輕輕搖晃,夜色依舊濃重。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