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額只有一個

KJ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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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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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關票名額釋出,誰要陪我去,名額只有一個!

正因如此不知道要找誰。

因為名額真的只有一個,那個空格在心裡成為一張未被填寫的表格,安靜地攤在那裡,等著誰的名字落下。越想越覺得那不是一個普通的位置,它是一個特別的邀請,一個有分量的空位,既陌生又熟悉,既讓人焦慮也讓人覺得充滿可能。每次想起這件事,我就自己也在等,等一個能把自己放大、能讓自己安住的空間,等一個讓自己頭可以靠在喜歡的角落的地方。這種等待不只是對誰的期待,更變成對一種場域、一種能讓自己完整呼吸的溫度的期待。那個名額,聽起來,是本來就留給誰的,可是我一直找不到他來領取,總有一張送不出去的票,一直躺在抽屜裡,那個過去裡最好的演唱會裡沒有跟最好的人一起聽

每一個人都幾乎對,卻都不完全合拍。

當然要爭取多一兩張不是問題,可是我不想,一旦有三四五六,我又會覺得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了,比如集合地點,誰的心情,誰的需求,多一點的連結的互動就有可能訊號損失。也太失焦了,我可能就不是光環的中心了,我只想要跟有趣的人玩,在某一個範圍裡我會感到安心的,而不是誰有可能跟誰有插曲。

有時我覺得那個名額是我曾經對某個人的最深渴望的延續,那些雖然在錯過裡消失卻還存在的渴望,被投放到一個未知的輪廓上,還沒有被名字固定住,還可以在我心裡漂浮。這樣的感覺有時很好,好到覺得自己還有能力去想像還有人能補上空白的感覺,讓那個空格不至於太失落,好像世界還有某個人會自然而然地走進這個位置。可是事實卻恰好相反,越是期待,越是覺得自己完全不信任能夠真的約到那個人,真的跟那個人玩得開心,真的有誰會願意玩我想玩的遊戲。

這種矛盾拉扯著,一邊是幻想的完整,一邊是現實的空洞。那個名額既是希望又是殘酷,它讓我看見自己有多麼想被呼應,也讓我知道自己有多麼害怕那個呼應真的發生。於是我就這樣把它擺在那裡,半是邀請,半是試探。心裡暗暗祈禱會有人自己走過來填滿那個空格,同時又偷偷告訴自己,這或許只是我為自己保留的一個投影,一個永遠不會有人領取的夢。


還記得那次調出香氣的時候,整個空氣都是透明的,像還沒決定要成為什麼的味道。那全是意外,太多次的失敗與尷尬讓我幾乎害怕再碰那些瓶瓶罐罐。桌面上散落著玻璃瓶、滴管、電子秤,每一次倒入都伴隨著一種無聲的猶豫,滴落的聲音像心跳一樣,一下重一下輕。那些尷尬並不是別人看見的失誤,只是我對自己的失望。它們都在我能控制的範圍裡,卻仍然讓我感到無法控制。也許我害怕的不是失敗,而是沒辦法復刻前一次的成功。

真的這樣想的時候,那股氣味就突然浮現出來,記憶從空氣裡被喚起。我知道那香氣在,我聞得到,它在我能抵達又碰不到的距離裡。於是我一邊試著調整比例,一邊觀察空氣的溫度變化,有些氣味太重、有些太淡,小蒼蘭太張揚,白麝香太遲鈍,琥珀又太像道歉。我讓它們一次又一次地混合、分離、再混合,試著找到那個剛剛好的瞬間。可是每當我以為快成功了,香氣就又變得不一樣,都有它自己的脾氣,不肯被我擁有。

我一滴一滴地嘗試稀釋、調整濃度,想重現那個不存在的氣味。

我想,也許我真正想做的從來就不是調出一個完美的比例,而是想證明我還能感受到那種微妙的變化。當我是放這樣的感受,我的香氣就在空中,不用被固定成任何一種樣子。我甚至可以接受小蒼蘭如此張揚的存在,它確實搶奪太多空間,讓我有點不安,但我仍然覺得我還有機會去挑戰它,讓那樣的味道變成我能擁抱的花香。只是那絕對不行,因為小蒼蘭本身就有自己的姿態,它不屬於任何人的指令。

我看著那瓶失敗的樣品,它的顏色略帶渾濁,光從玻璃穿過去的時候有一層柔霧,那是我不小心多倒了幾滴香根草的結果。我沒有丟掉它,放在架上,看著它慢慢變深,瓶口有一圈乾掉的液痕,成為某種時間留下的體溫。那個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也一樣,明明只是想留住某種香氣,卻在一次次的復刻裡把自己困住。所有的調整、所有的試探,都只是為了證明我對於完美的想像是真的存在的,能辨認什麼是想要的,什麼是失去的。

於是我又急急忙忙地去確認精油的存貨。


名字排成一列,像某種儀式的隊伍。

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那樣的溫度、語氣、沉默的節奏、剛剛好的靠近,我都能想得到,但卻怎麼都變換不出來。也許,是我不想相信真的有人能接近那個輪廓。或者我害怕,一旦讓誰坐上那個位置,那個幻想就再也回不去了。於是我就讓它停在那裡,不往前也不後退,如同某種被放在瓶中的空氣,看起來被保存,其實早就開始蒸發。

我會還是繼續翻開清單。

那份名單很長,每個名字都在自己的格子裡,有些屬於過去的階段,有些還停在未完成的對話裡。有的人只是留下時間,有的人留下氣味。那些名字排成一列,像某種儀式的隊伍,安靜地站在我面前,等著被呼喚。我一邊看著,一邊在心裡篩選,想試著從這些熟悉的名字裡找到那個遺失的比例。可是一個個看過去,卻都不太對。有那麼幾個人,一度閃過腦海,卻又被我劃掉。不是因為他們不夠好,而是他們太確定了,太現實,太不具想像。那種確定讓人無法呼吸,而我要找的那個人,只存在於一種未定義的溫度中,既模糊又完整,成為一個永遠無法被命名的氣味。

也許這份名單本來就不是為了找誰,而是讓我記得自己曾經等待過。那些名字也化成瓶瓶罐罐的標籤,我在其中反覆對照、檢查、確認比例,直到我意識到,真正缺的不是人,而是那個能讓我再次相信有可能的自己。清單上名單好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可是卻沒有那個人選。那個空格還在,依然是抽屜裡一個未寄出的信封,乾淨得近乎殘忍,紙張的邊緣被時間磨得柔軟,我偶爾也想,會不會哪一天它就自己被填上了。也許那時我不會知道,是誰把名字寫了進去,也不會記得當初為什麼要留出那個空位。

但更多時候,我懷疑這個名額從一開始就是虛構的,是我為了安慰自己而保留的一個假設,一個永遠不會有人報名的空座。那樣的空白讓人有安全感,像是仍然有事沒完成,仍然有人還沒來。那是一種溫柔的欺騙,我對自己說再等一會,再等一次,再試一次。那個名額就這樣成為時間的緩衝地帶,成為我與世界之間最後一點可被延伸的餘地。當我想到這裡,我甚至開始覺得那個空格本身就是答案,它不需要被填上,也不屬於任何人。它只是提醒我,曾經有那樣一個空間存在,足夠容納我的等待,也容納我的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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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JOH靠嘴巴吃飯,可是語言一旦說出來就會變成石頭,太重的無法承受會砸傷自己的腳。換個方式吧!文字躺在某個載體上面或許就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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