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书写地方 · 第五天

我的“百草园”

xugoud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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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不同地方进行平移,野地也不断被覆盖翻新,可是有些荒芜的感觉却永远停在了空中。

小时候我家附近有一个临江的公园。刚上小学那阵,公园还在营业,周末总循环着相似的庆典,彩旗、气球和各种喇叭声在风里扑簌作响。过了两年因为这片滨江新区需要重新开发建设,公园便不再维护和开放,逐渐褪为城东的野地。里面有一些塌得参差不齐的破墙、几张展开裂纹的台球桌、无聊的石凳和几棵老树。其实荒芜的只是人,石凳缝隙里野草一片盎然,无人修剪的植物在愈发蓬勃地生长。

四年级之后刚好遇上新课改,教育部为了让小学生减负,便把我们下午放学的时间提前到了四点半。但我直到小学毕业也没有给大人们说过这件天大的好事,于是在剩下的两年小学时光,我每天都额外多出了一个多小时的户外玩耍时间。当时放学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这个荒废的公园。

我最喜欢的是公园里的一棵长歪成侧躺T字的大树,因为它低矮和结实,我很轻松地就能爬上分叉的枝干。当时和好朋友放学之后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爬上大树念当天创作的打油诗,诗的内容大多时候都是在讽刺我的数学老师。那是一个典型的呆板女老师,总骂老实和内向的女孩子憨傻,把调皮捣蛋的男孩当成聪明人来嘉奖。她年纪也并没有大到退休的程度,但在印象中却跟我奶奶差不多老派。据说退休之后她去了幼儿园任教,我还为那些更小的朋友精神状态感到担忧。

有时我们也会去台球桌旁边认真研读最新一期《星周刊》的娱乐八卦,以为自己紧紧跟上了时代的潮流。我们会分享喜欢的小说,并计划一起写一部小说,却总是在给人物设定画好大头像后就没有下文,直到毕业我们也没写出过一个开头。

六年级的时候我开始看《红楼梦》,虽然是青少年版,但也看得乐此不疲。上课的时候一度认真地沉迷于梳理贾府一家人的关系图,以便放学能去公园证明自己今天也“有所作为”。

我们也在下雨的时候看到过小情侣在公园撑着伞接吻,那时是小小年纪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真的有人在现实中做这种事”的冲击。

从上六年级开始,我们去公园的次数就变得少了起来,公园在印象中也变得更荒芜。鲁迅笔下的百草园在记忆里生根发芽,而荒废的公园连带着断墙与老树,成了我童年版本的"碧绿菜畦与高大皂荚",成为了我的“百草园”。毕业之后公园已经被修建成了新的小区楼房,人在不同地方进行平移,野地也不断被覆盖翻新,可是有些荒芜的感觉却永远停在了空中。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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