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书写地方 · 第二天

【七日書•第二天】在壓力與勝負欲中,我一個人愛上疼痛

yo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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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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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欢一个人待的地方是周末清晨的健身房。我的人生总被目标驱动,而训练成了我自我调节与释放的方式。从大学体育课的健身启蒙,到如今独自训练的习惯,我渐渐爱上了那种肌肉酸痛、力竭到极限的快感。深蹲时,杠铃压在肩上,就像把生活的压力具象化,而每一次站起身,都是与现实的一次抗衡。健身不是逃避,而是让我把混沌的痛苦转化为清晰的疼痛。训练中我找到了对自己身体与情绪的掌控权,也看见了一个在沉默中不断向前的自己。

对我来说,最喜欢独自流连的地方,是周末清晨的健身房

作为一个 J 人,我的人生好像总是被「目标达成」所控制。工作日被安排得紧凑无比,只有在周末的早晨,我才能稍稍喘口气,穿过还未被吵醒的城市,走进那片属于自己的钢铁丛林——重训区。

我的健身启蒙,其实很随意,是大学里的选修课:健美健身。那门课很水,自由活动居多,期末考试竟然是平板支撑 1 分半。我记得我和另一位同学拼到了最后,撑了五分钟。现在想想都有点好笑——该死的胜负欲,让人哭笑不得。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熟悉了健身房的配置。我还去图书馆借了一堆健身相关的书,自己摸索着学。读研后,为了省钱,我在团购网站上搜集各种健身房的低价私教课,一家家试,试着试着,也就摸清了大部分的训练方法和动作要领。后来的我,虽然再也请不起私教,但已经能靠自己训练得有模有样。

我想,这也许和家庭背景有关吧。我的父亲是一名体育老师。从基因也好,耳濡目染也好,爱上健身对我而言,就像爱上呼吸一样自然

我一直觉得,爱健身的人,跟那些爱上针灸刮痧的人一样,骨子里都是不折不扣的受虐狂。他们爱上了疼痛的感觉——力竭时的狰狞、练后延续的肌肉酸痛。就像实验室里爱上电击的老鼠,明知道痛,但又上瘾。这是一种不爱的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快乐。

清晨,睡足一晚后天刚亮,窗外的鸟叫声叽叽喳喳,我立刻穿好训练服,戴上耳机,拎起水壶出门。健身房的人很少,空气清新、器械几乎都空着。没有要排队的焦虑,没有重训区「男性小团体」的压迫感,我可以按自己的节奏,把计划一项一项完成。

前面说到受虐狂——我最爱的项目就是自由重量深蹲。把杠铃扛在斜方肌上,从架上卸下来的那一刻,全身重量都压在脊柱上。那一瞬间,就像生活中的无形压力被具体化了。我收紧核心、慢慢蹲下、缓缓站起,一次一次,直到力竭。然后喘息、加杠、流汗、颤抖,直到衣服湿透。

我在健身房里是一只「孤狼」——远离人群,也习惯用耳机抵抗孤独。振奋的音乐是我的肾上腺素,是我的精神氮泵,营造一个安全的、专属于我的训练场,也为肌肉注入力量。音乐响起,我就能进入「无人之境」。

这些年,健身是我用来对抗压力的出口。一开始是为了考研、后来是读研、医院高压的实习,再到现在漂泊异乡。我试图把那些虚无缥缈、无处安放的痛苦,转化成具体可控的肌肉酸痛。或许,这能让我没那么痛苦——我不知道这样解释是否清楚,但我就是这么做的。

我曾看过一段关于东亚人的描述,大意是:

东亚人从小接收到的爱,往往是伴随着斥责与打骂,
长大后,他们误以为「痛苦」就是「爱」——
因为那是他们最早对爱的记忆。
所以他们执着地追求痛苦,追求那种最熟悉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我不断返回健身房的原因吧。
我在那里,一个人,流连忘返,疼痛着,也平静着。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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