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廳院藝術出走:給自己的情書「三日書」徵文活動(九月:標記回憶的位置與意義|客座作家:楊翠) · 第一天

电钻、手锯和那一点黑色生命力

yo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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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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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亲手用电钻、手锯开猫门,却像打开了通往内在世界的通道。在飞舞的木屑与轰鸣的工具声中,我感受到一种陌生又原始的“黑色生命力”——那是一种合理化的破坏欲,也是一种被压抑太久的掌控感、创造力、攻击性,在合法的劳动中被唤醒。这不只是一次DIY经验,更是一场关于性别角色、身体权力与成长轨迹的深层对话。破门而入的,不只是猫,而是那个终于抬头看见自己力量的“我”。


当我第一次握起电钻、手锯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只是想帮猫开个猫门。但我没想到,那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力量,打破门、打破生活、也打破了某种在我心里被长期禁锢的秩序。

从健身房锻炼出来的肌肉,在那天终于被赋予了更实际的意义。那些不再只是为了身体线条或者健康打卡的努力,它们成了我手臂上、掌心里、身躯之中可以施加出去的力量。

我一边钻孔,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木屑飞舞的轨迹——既兴奋,又紧张。也许是长期从事中医临床,让我对“受伤”总有过度想象。我提前查了各种教程,选了独立开关的插板、穿上长裤、检查过每一条电线和插座是否稳妥。

但我仍然没有预料到,当电钻头终于穿透门板、发出一种“穿透”的特殊声音时,我的脑袋竟然也像是被打开了一个洞。有光照了进来,一种极度原始的兴奋像电流一样沿着神经扩散。

那是一种暴力被合法化的快感。


🛠️ 电钻、手锯,是“男子气概”的代名词?

在我的成长经验中,这些工具是属于“修理工”的,是“男性的领域”。

维修工通常是40岁以上的男性,穿着带油污的工装,拎着沉重的工具箱。他们的身体不一定壮硕,但都自带一种“我能修好一切”的力量光环。而我们从小被教育要温柔、听话、做个“体贴的女儿”,很少有人教我们怎么拧螺丝、怎么操作电动工具。

但那一天,我自己破门而入。

工具把“人的力量”放大成了“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我从一个“家庭里的旁观者”,变成了“结构的重塑者”。这不是修门,这是一次性别角色的突破、是一场掌控感的觉醒、也是一剂被压抑攻击欲的合法释放剂


🌪️ 那一点点“破坏欲”,从哪里来?

我的青春期就像很多女孩一样,是“压抑着情绪度过的”。

在那个所有人都看中成绩、家里不允许发脾气的年代,我唯一能够做的“反抗”,就是回房间时重重地关门。即便如此,也会被训斥“不尊重父母”。

于是我学会了“把愤怒藏起来”:

  • 被子蒙住头,静音爆哭;

  • 面对不公,先道歉、再反省;

  • 成年后偶尔释放怒火,身体会战栗、心跳飙升,汗流浃背。

但也正因如此,当我用锯子划开门板的那一刻,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不是开心,而是一种深层的、生理性的爽。一种“我终于能为自己开一条路”的爽。


✨ 那是一种黑色的生命力

后来我去读了一些心理学,才知道这种感觉可以归于“死亡驱力”——弗洛伊德认为,人除了有创造、爱欲(Eros)之外,也有毁灭、拆解的冲动(Thanatos)。

这股力量如果被压抑得久,就会以各种奇怪的方式冒出来:

  • 想摔手机;

  • 想撕掉考试卷;

  • 想砸掉一段失败关系里遗留下的所有物品;

  • 或者——

  • 安静地用一把手锯,锯开一块厚门板。

我觉得那天,我体验到了“合法破坏”的力量。是一次用电钻钻开的不是门,而是自己心里的某个暗室。


🧠 从“她”变成“她自己”

完成猫门的那一刻,我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同事”、“谁的中医师”。

我是我自己。我拥有可以改变物理世界的力量,我知道工具怎么运作、肌肉怎么发力、行动怎么拆解计划。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handywoman”。

过去我从未觉得“力量”是我的标签。而现在,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 能流汗、能流血、也能流泪;

  • 能安静、能温柔、也能攻击;

  • 能创造、也能摧毁;

  • 能疗愈,也能开路。

那一刻,我知道我可以做得更多。


🖋️后记:
如果说成长是不断接纳与整合的过程,那电钻与手锯,就是我整合“力量”与“破坏”的一部分。它是一个起点,是一个破门的瞬间,是一次掌控世界的练习。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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