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

秋涼後，想找件外衣，眼一見披掛在櫃子架上的凌亂，心一煩，轉身迎著微冷的風，不想去翻動去年或更早之前所散落的這團衣物。
在風裡縮緊著身體，徒勞而費力躲避著涼意之外，更想逃離那些衣物給的煩躁感。怎麼會這樣呢？拿錢挑衣選物的時候，有多盡興，回到家後，就只剩翻找時的不耐煩，還有堆疊又堆疊而來的掃興，可真想要拿一件來擋風禦寒，卻不是一取就得的歡暢！再走進一間店家，拿起一件掛盪整理後的平整，套在身上，站在鏡前，爽爽亮亮的仿若新生，可一季過後，它仍不敵運命，跌落在瀰漫著使人不耐煩的舊衣之中……
想像著，終於鼓起氣力，走向那團繁雜，拾起，回想：那一日在商品陳列架間，遇見它時的命定，覺得它能為我擋去日常所遇的挫敗，能增添我迎戰職場上質疑的目光，能犒賞我為生活奔波的疲累與折腰……可我為它做了甚麼？洗衣曬衣掛盪能清去我無意間撒落的汙漬和摺痕，但除不去我不知覺間反覆藏入衣袖領間的厭煩，一開始只是輕若塵埃，隨意的靜置在椅背上、架上、床上……我不去驚擾，它也就靜默不議。可是四季輪替，隨手把衣物堆跌又堆跌，無法被察覺的厭煩被累積了又累積之後，成了眼前的繁雜，它再也無法被忽視，反而成為一座剷除不去的衣山，壓制我的空間裡本有的留白與靜然，使我無處可逃。
是的，逃離不了，也無處可逃，在一日疲累之後，又返回一屋疲累，我已厭倦再帶回另一身的光鮮亮麗，來掩去日常的黯淡無光，更不願一次又一次被積累之塵埃所重壓，於是起身將衣裝袋，不再憶起穿上戰袍時的風光，我得拿回得以依存的空間，我得爭取可以呼吸的空間，我想要取衣穿上時不再被這團雜亂挾持，一份更直覺的選擇，而非迷茫於各種選擇間，用其留下的猶疑，去餵養那還可以選擇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