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
柏傑坐上了飛機,從香港到杜拜要八小時的機程。一張毛氈,一個咕𠱸,一副耳機,都用膠袋把好。他將身上的斜孭袋除下來,從中拿出電子閱讀器及水樽,放到座椅前方的口袋內,又將膠袋逐個拆開來,將毛氈圍到自己身上,打開閱讀器開始閱讀。廣播系統在播放必要的安全資訊,現在的人都倒背如流了吧。閱讀後不久他覺得眼瞓了,便爭取機會睡著了,不一會兒又醒來,那刻算是精神奕奕。旁邊的年輕情侶,男仔一路沒有停過下來,總是為著電子產品操心。柏傑醒來的一刻,男方正在用飛機上的娛樂系統玩賭博遊戲,廿一點,第一鋪他抽的卡牌面共值十七點,不再要卡了,電腦莊家運氣好,開出來剛好是廿一點,就沒收了他的電子投注,他氣叫一聲「這遊戲是幫你戒賭的!」,算是為他的不忿找了個情緒出口。接下來到他的女朋友玩,他熟練的為她操作,女友看著螢幕,這一鋪也是他們輸了,他再氣叫,「這遊戲是幫你戒賭的!」。後來他轉了去玩老虎機。柏傑覺得無聊了,便停止了觀察,繼續看他的書。他隱約覺得有好多的人也很平庸,卻過著比自己幸福與快樂的生活。
閱讀的時候腦袋被故事佔據,靜坐的時候,就被思緒佔據。浮現的無非與所經歷過的有關。柏傑想起了賣波鞋的那段時間,於黑市買高仿品,再於二手平台裝扮成一位尋常的賣家,就說是因為鞋子賣錯尺寸而放售了,水貨當正貨,到最後也成功做過幾單生意,賺取了差額。可是那終究是騙人的工作,受著良心的責備,就算身邊沒有人出聲,他自己也決定不幹了。還有隔空認識了很深入,卻又捉不著核心的某君,交給命運打骰的話,他不會知道他們何時能再見,所以他某月某日終會再取主導。欠過柏傑數的某某。一份計算自己月入的筆記。凡此種種,都是瑣事,都是瑣事。及後到他的娛樂系統壞了,那是他也有份做成的結果—在他將一套電影的字幕轉過好幾次之後,屏幕就凍結不動了。系統壞了,呼叫服務員的鈴鐘也不管用了。有一刻他趁服務員走過,向她救助了,她沒好氣地告訴他說會尋求幫助,到尾也沒有將消息帶回來。是她太忙了,也是柏傑的溝通技巧不夠大眾化吧,也是因為他不夠重要,也是因為他坐經濟艙而不是頭等艙吧。都是瑣事,都是瑣事。
餐後,收妥餐盤後,燈熄了,是讓乘客休息的訊號。他不睏,可是娛樂系統壞了,就連閱讀燈也開不到,「頭等艙該不會遇到這種鳥事吧?」他想。可是不要緊,柏傑轉戴耳機。
「我不想做人了」,這是旁邊的女生在玩一鋪啤牌輸了之後的說話。這麼容易就不想活了,到底是誰的錯呢?我覺得是媒體的潛移默化,把趟平說得有多酷,多麼無可避免。這事找天那位寫作的人得寫篇文章來好好的說一說。
柏傑轉戴耳機,打算靜心下來聽一套交響曲。那是德沃扎克的《新世界交響曲》,其中的第二樂章經常被學校拿來用作課堂下課的鈴聲。有次旋律在柏傑腦中響過,他上網問朋友那是啥歌,很快就得知;集體的知識力量是較大的。然後他就總想把整套交響曲聽一次,發現了眾多熟悉的旋律,那是他就讀古典音樂學校時已經接觸過的事物了。對柏傑來說,交響曲有一些沉悶。有一些變奏。有一些變調。在第四樂章能聽到第二樂章的重奏。小提琴的裝飾性旋律很漂亮,像襯托於門框旁的邊花。柏傑除下眼鏡,讓眼前的一切朦化。有些段落他似乎看到田野,但是更多的時候,他只看到自己所想的。想的是一個擴展的脈絡,從瑣碎的事,一直擴展到近乎虛無、白噪音的狀態,然後麻木、休息。你也可以用筆記的方式將痛苦的思考過程中僅有的洞見記下來,化成日後工作的動力。不過,交響曲,不也就是一片思想的脈落,加以呈現嗎?
燈沒有開,娛樂系統仍是壞的,不過餐車又來了,這次是送小食的。吃過小食後,柏傑不小心打翻了橙汁,沾濕了毛氈。本來有一下子,柏傑將毛巾放到地上不想再用了,不過後來再想,冷的時候還是想蓋一下,就將沾濕的一面向外放,裏面沒有濕,那是還好的,就繼續用了。娛樂系統到尾也沒有修好,服務員說的「跟上司說一下」,就不了了之了,因此,在整體評分方面,能扣一星,不過系統壞了,也按不了,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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