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一週年|寫作,給人生的靈魂提問 · 第四天

七日书(d):说到爱,当然得先写恨

西西弗柿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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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国王今天跟海峡先生有过一番不大不小的争论,这篇文章单为调侃先生严肃呆板而作,只觉好玩而已,莫怪莫怪。如有得罪,再来隐藏。哼,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薯条人!
牛也是可以弹琴的哦

我们为什么杀人?(根据梦境改编的故事,第一谈:愤世嫉俗)

 缘起:胖国王今天跟海峡先生有过一番不大不小的争论,这篇文章单为调侃先生严肃呆板而作,只觉好玩而已,莫怪莫怪。如有得罪,再来隐藏。哼,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薯条人!


在那里,我是个非常非常年轻的男人。我的身份是一名经验老道的杀手。代号为红番茄。

做完手上的最后一单任务后,时间已临近年关,我那神秘的单线联络员一反常态,邮寄给我一张新年贺卡。上边手写了三行字,看似无关紧要,但经过组织专门设计的暗语解码翻译后,指示出湖南浏阳乡下的一个农家大院。

两天后,我到达目的地,成为等待接收下一道指令的十三名冷血杀手之一。又过了三四天,除了“中介人”出现以外,上边不见一点儿动静。大家同起居,共饮食,不知不觉间变得稍微亲近了些。一周后的除夕夜,十三人(包括中介人在内)聚集在二楼大客厅里跨年。85英寸的豪华大电视里播放着那部大名鼎鼎的韩国黑帮电影。近十点钟,半躺半坐在点电动沙发上的杀手“黄金叶”向大家提了这么一个煞风景的问题:

“你们都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成为杀手的?”

这是那种干我们这一行的人任何时候都不想触碰的话题。所以当时在场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唯有神不知鬼不觉、天不怕地不怕的中介人敢于正面回应。

“我是因为渴望见识神迹才成为杀手的,所以我最喜欢杀信奉各路神明的人物。就想看看,在危急时刻,是不是真有大能的手伸出来阻止我。”

“那你得偿所愿了吗?中介人。”黄金叶发问。

“没有,一次也没有。所以我现在想,上帝应该更喜欢恶人。”中介人答。

“我入行的契机跟你刚好相反。”黄金叶继续说。

另外那些没发言的人,注意力早已不在电视上。

“那就跟我们的年轻后辈讲讲您的传奇故事,往后要再碰面,还不晓得要再过多少年呢。”中介人说。

“好吧。”杀手黄金叶猛地坐直身子,“你们见过鬼吗?”

我注意到这一回旁听的杀手中有四个年轻人和两位中年人轻轻摇头。

中介人的反应倒有些出乎预料:他被逗笑了。

“您老人家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倘若是玩笑话,我看还是就此打住。保不齐我们中有那种痛恨撒谎精的神经病,一句话就勾起对方大开杀戒的欲望。”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我就换个方式,先来讲讲我的第一次杀人经历。”黄金叶眯眯眼,喝一口浓香不加糖的苦咖啡,说道。

“这种事我们自然也很感兴趣。”中介人奉承道。距离电视机最近的那地雷系风格打扮的美貌少女,闻言调低了音量,并向我们这边拧过半边身子。

于是黄金叶前辈开始讲述,他说:

“我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有这么一种观念。就是我觉得我所遭遇的一切痛苦,一切不公待遇,都是这个昏庸的国家、社会、政府以及寄生其中的权贵们所造成的。我因此非常非常愤怒,但又苦于无力改变现状,所以很自然的,与当时许许多多有抱负的年轻人一样,我为自己设定的人生目标是离开这个愚昧、可怕,不知所谓的家园,再也不回来。

为此我竭尽全力,大学时便通过区块链技术和加密货币挣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大三那年我遇到了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大四我以优异成绩毕业,同时收到几所美国常青藤名校的offer。这时不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我都感到非常富足且幸福。然而这却并不妨碍我继续追寻早年间定下的人生目标:我依然会毫不留恋地离开这个国家,唯一的变数是我得带上我的爱人。这没有什么,我相信我们在国外相互扶持,借助更自由更公平的平台,一定能够有所作为,造福人类。实际上,相比几年前,这时我的心已经完全平和下来,坚信自己会有一个美好未来。

然而人生却是不可预测的。就在我办好前往美国所需的全部手续以后,带女朋友去学校附近一家怀石日料店用过晚饭回来,有一个与我素不相识的人,出现在我当时经常造访的网络论坛中。

其实一开始没啥特殊的,因为他不过是在抱怨。抱怨政治,抱怨体制性的社会不公,抱怨阿猫阿狗,抱怨生活本身。最后他抱怨人们对他在论坛上发的一个帖子置之不理。那是一个怎样的帖子呢?总之呢,就是希望部分改善论坛的运营机制,使里边的好文章能够得到更有效的宣传与推广,而不是像当下那样,死气沉沉,优质内容反而被虚浮的垃圾所掩埋,难以获得读者的认同及赞赏,等等等等,就是这些东西。

在这个相对自由的论坛上,这样的抱怨其实无可厚非,因为每个有想法的创作者,都希望自己的思想、观点能够传播更远,影响到更多人,同时也可为自己带来更多收益,改善生活。而且我还从他身上看到我自己从前的影子啊,看他大声疾呼却应者廖廖,也没多想,就很简单的评论了几句。说的是‘耐心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之类的场面话,可我哪里能想得到,就这一两句话,却带来那么严重的后果。”

“你跟他吵起来啦?”我猛然间想到自身的一些经验,不禁脱口问道,而且声音很大很突兀。

那地雷少女仿佛给我吓一跳似的,皱起眉头白我一眼,居然很可爱。

黄金叶前辈倒是不以为忤,和蔼地回道:

“是啊,小兄弟,我真的很纳闷儿,毕竟我的本意是鼓励啊,可这人一转头就指责我逻辑混乱,文不对题,还说我是在说梦话。我没忍住,又抓住他话中的逻辑漏洞反驳了几句,结果他火气更盛了,长篇大论的疑问句向我发射过来。

那天晚上,我跟这家伙在论坛上争论到凌晨两点。要知道,我脾气上来了,那也是非常不好惹的,于是就搞得双方都很不愉快。隔天天快亮时我才睡着,因为通过这件事,有一个一直以来困惑我的问题又重新浮现出来的,而且也正是由于这场反思,最终令我动了杀机。”

“怎么说?”地雷少女小声开口说。

中介人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支雪茄,动作优雅地把玩起来。

“是这样。我开始想,是不是拍拍屁股离开这个国家,我的人生就真的会变得好起来?让我恐惧的恰是与我争论这人身上的那种愤世嫉俗,那种吹毛求疵,那种借题发挥。而某种程度上,我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当我对他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时,他回复说,这是一个只应用来形容坏事的句子,从而判断我不是真正有心要鼓励他,而是在嘲笑他,而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句子,字面意思就是慢慢来啊,你非要说它只能用来形容坏事,老实说,这挺扯淡的,水变成冰只是一个科学过程,有啥好坏之分呢,莫非那冰棍儿也跟司马昭之心一样,坏得不可理喻啦?当然,一定要拿典故来套,那我也没办法;当我继续采用他先前提及的‘泥坑’说法时,他又来质问我为何要在‘泥坑’的基础上改造现状,并且发挥到国家政治层面,也就是‘一带一路’之类的东西,指责我是钱太多没处花,然而‘泥坑’本来是比喻,他这会儿又拿来讲现实,其实已经在偷换概念了;总之,我早已意识到他是为反驳而反驳,从我的每一个词句中寻找罪状。”

“哼,阳痿男人的可怜自尊,无聊玩意儿。这么看来你俩都挺糊涂,不过往后不再搭理他不就完了,怎么最终宁愿付出巨大代价,也要选择干掉他呢?前辈一向是精于算计的,个中门道难道还看不清楚吗?我不相信。”黄金叶半带挑衅地说。

老实说,我们其他人在那一刻都有点儿担心,有人会动手。

“是啊,我怎么会这么傻呢,接下来就是关键部分啦。不过我首先要声明,干这件事我终生不悔,而且我也的确很爱杀手这一行,起码这一行永远不会让你感到无聊。言归正传,我杀这个愤世嫉俗者,这个借题发挥者,最终归结于这样一个理由。那会儿我想到了彭德怀彭大帅,庐山会议上他因为一封信惹祸上身,你们知道毛圣人当时是如何发挥的吗?说到底,也是这样,从像‘有失有得’、‘小资产阶级的狂热性’这类言辞出发,最终将彭大帅打成伪君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组织了一次对中央领导层的疯狂进攻。你们想想啊,‘有失有得’四个字,就因为你把‘失’摆在前边,然后就一批人来纠你的思想线索、查你的历史渊源:这得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世界啊?再想到那愤世嫉俗者居然以同样的方式与我纠缠,可他自身却似乎毫无意识,我就觉得我的一切努力、一切挣扎都是无谓的。

于是那个决定性的念头产生了:假如任由这样的人发展下去,最终掌权,那这片土地上岂不是又要出现一个新的毛圣人吗?

所以,我宁愿他们死。

我何尝不知道我这也是借题发挥的一种,但我不会像我讨厌的那些人一样,大言不惭地说这是为了人类进步。这就只是为了满足我的私欲而已,这些年来一直如此:我观察到某人有成为新一代暴君的潜质,那我就费尽心思杀掉他。”

沉默,一阵轻飘飘的沉默。

“额,那么开启这一系列悲剧的这位愤世嫉俗者,这位尚处于萌芽状态的暴君,他有留下什么遗言吗?”中介人总算点燃雪茄,追问道。

“没有,我把他变成了一个零,一个Zero,什么都没有了。”

“我还以为,各位前辈最初杀人,总是由于那种近在咫尺因而不得解脱的纠缠呢。哪知即便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之间,原来也可以有这么大的仇恨啊。”我议论道。

“那么下一个由我来讲讲,好吗?”发言者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漂亮姐姐,她穿着绛红长裙,浅绿高跟鞋,半躺在门前那把摇椅上。一双媚眼因过量吸食白色粉末显得迷离恍惚。她抽着外国香烟,代号柑橘万宝路。

Adios!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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