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与消费者同一性”：被金融幻觉掩盖的古老真理

一、亚当·斯密的“简单道理”

在《国富论》中，亚当·斯密提出了一个被现代经济体系长期遗忘的朴素洞见：

“生产的目的并非生产本身，而是为了消费。”

他被尊为自由市场之父，却从未主张一个以资本积累为目的的经济。相反，他强调——
劳动是价值的源泉，而劳动者既是价值的创造者，也应是价值的享有者。

这意味着：

• 一国的财富，根本体现在国民能够消费的商品与服务总量上；

• 广泛共享的繁荣，才是可持续增长的基础；

• 如果生产力的提升没有转化为劳动者收入的提升，那么市场最终将无法消化自身生产的商品。

斯密理想中的市场，是一个“生产—分配—消费”的循环系统。生产带来收入，收入支撑消费，消费再激励新的生产。当劳动者与消费者是同一群人时，经济循环才真正健康。

二、金融化的背离：从真实收入到虚假繁荣

现代金融体系的最大幻术，就是让人们暂时忘记这个古老的道理。

在过去数十年中，发达国家的劳动生产率持续上升，但中位数工资几乎停滞。财富分配越来越向资本端集中，导致“生产过剩、消费不足”的结构性失衡。

面对这一断裂，金融系统设计出一种替代机制：以债务代替收入。
通过次贷、信用扩张、资产证券化等手段，消费者被允许以“未来可能赚到的钱”提前消费。

表面上，这创造了繁荣：房价上涨、股市繁荣、消费热潮。
但实质上，它只是在透支未来的劳动价值，让经济在不可持续的泡沫中前行。

当债务规模膨胀至真实收入无法支撑的程度时，泡沫破裂，危机爆发——2008年的金融危机就是这种结构性错位的必然清算。

金融危机的本质，不是市场失灵，而是劳动—消费循环的失灵。
当经济增长不再由真实收入驱动，而由虚构信用维持，它已偏离了斯密的基本逻辑。

三、凯恩斯的修正：用国家弥合断裂

面对资本主义周期性危机，凯恩斯并未试图“修补市场”，而是提出一种更激进的结构干预：
国家必须主动成为总需求的创造者。

其核心思想可以被简化为一个简洁的链条：

放贷给企业 → 政策提高工人薪资 + 税收调整完善社保 → 国民安心消费

这一链条对应凯恩斯主义的三大工具：

1. 货币政策：
   央行降低利率、扩大信贷，鼓励企业投资、创造就业，维持收入流动性。

2. 财政政策：
   政府直接扩大支出（如公共工程），通过投资创造就业与工资增长。

3. 社会政策：
   立法提高最低工资、推行累进税制、完善社会保障体系，让中低收入群体拥有稳定的消费预期。

当劳动者收入上升、社保完善，人们对未来更有信心，便愿意消费。消费上升带动企业投资，生产与就业回升，税收恢复，政府偿债。
这才是一个自洽的宏观经济循环。

四、一个被遗忘的古老智慧

金融化时代的繁荣，掩盖了一个古典真理：

任何忽视劳动者收入与消费能力的经济模式，无论其数据多么华丽，都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幻象。

亚当·斯密早已指出：
“财富若不惠及多数人，其增长终将成为自我毁灭的陷阱。”

而凯恩斯不过是在提醒人类：
当市场无法自发修复这种断裂，政府必须暂时承担“分配者”的角色，恢复工人与消费者的同一性。

这不是反市场，而是救市场。
因为一个让劳动者失去购买力的体系，最终会让资本自身也失去出路。

五、结语

从亚当·斯密到凯恩斯，再到今日的周期性危机，人类经济史似乎在反复验证一个简单而被遗忘的命题：

没有劳动者的繁荣，是泡沫；没有消费的增长，是假象。

金融可以制造幻觉，政策可以延迟清算，但最终的衡量标准仍然是那句古老的真理：

“工人即消费者。”

当这层同一性被恢复，经济才重新回到现实的地面。